“什麼!總兵大人派王將軍率兵來援?”劉見義聽到親兵回報,頓時呆在當場叫道。
“將軍小心!”旁邊親兵趕緊將劉見義一下撲到,一支羽箭嘣的紮在劉見義身後的牆上。
劉見義一把推開親兵,狼狽的爬起來向城內望去,只見一隊約兩千士卒正在向激戰中的東門開來。劉見義大喊道:“快!讓他們回去!來人,快去傳話!”
就在這時,身邊一名把總指着城外喊道:“賊軍又上來了!兄弟們上啊!”就提刀衝了上去,另一名千總也對劉見義勸道:“將軍,咱們頂了一天了!賊兵攻的越來越猛,讓王將軍他們上來吧……”
“哎……”劉見義長嘆一聲,愣愣的看向城外已經燃起火把的賊軍大隊。
“劉將軍!王忠怎麼來了?”就在這時,李仙鳳提着他今天的第三把已經卷刃的佩刀衝了過來,指着劉將軍問道:“不是說好了北門守軍都不可動嗎!”
“不是我叫的……”劉見義看到李仙鳳,突然想到:“李大人!快,你把你我二人親兵全都帶上立刻趕去北門!你是文官!他王紹禹會聽你的!”
李仙鳳苦笑的看着劉見義說道:“劉將軍……你以爲現在還是崇禎初年的時候啊,文七品就可以指着武三品開口大罵?……那你我二人也就不會一起站在這裡了。再說,最關鍵的是劉將軍,你確定他王紹禹會投敵?萬一錯了,那洛陽可就毀在了你我的手上!”
“王紹禹必然投敵!羅泰不會沒有同夥,賊人也不會在那日就孤注一擲!羅泰只是與我一般的別將,之前也一同來援,賊兵怎麼會徑直找到他的頭上?王紹禹貪財好色,平日就剋扣軍餉,賊人必然是通過他聯繫上羅泰的!”劉見義拉着李仙鳳喊道。
“……好!我去!我這就帶人去看着他,也算是爲大明皇上盡忠了!”李仙鳳咬咬牙跺腳答應道:“你的親兵留下,賊軍又攻城了,他王忠的兵不行。再說多百十號人也沒什麼區別!東門就交給你了!”
說罷,別回身招齊自己百五十鐵甲親兵,向北門趕去。
劉見義望着李仙鳳下城的身影,納納嘟囔道:“李大人,你我盡力了啊……”,說罷迅速的轉身大喊道:“殺賊!——”
“殺賊——”應聲一片……
……
此時北門,正籠罩在一絲淡淡的夜色中,月光下高聳的城門樓在遠方傳來的血腥中顯得頗爲猙獰,黑洞洞的城門像是想要吞噬這龐大的帝國最後一絲生命的氣息。忽的一陣疾風吹過,遠遠望去,與方纔似有些不同吧,對的,是那城樓上緩緩的升起了三盞血紅的燈籠,在寒風中擺動,似在召喚,似在悼念。
總兵王紹禹正站在燈籠散下的燭光中望着城外黑濛濛的原野、樹林,這麼多天,他站在這座城樓上,已經望遍了那一草一木,他記得哪裡有一片水塘、哪裡有一片樹林,甚至那些賊人不時派到城下的偵騎掀起的塵土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王紹禹,大明萬曆三十七年遼東軍戶,在他出生的十六年前,他的爺爺戰死在了朝鮮碧蹄館,據說,死在他爺爺刀下的倭寇數以百計,萬曆三十七年正月,該也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吧,就在他的母親將要生下他的前夕,他失去了自己未曾謀面的父親,那一戰,遼東鐵騎百人遇伏,血戰之後全軍覆沒,至今無人能找全他們的屍骨。但二十年後,父輩的功績未能給當初那個叫做王紹禹的年輕千總帶來一絲好運,遼東遼西將門世家容不下這個嶄露頭角的軍戶子弟,他清楚地記得那場戰鬥中,後軍如何站在山崗上,聽着他和他麾下將士的呼喊嘶叫無動於衷……今年,崇禎十四年,他五十一歲了,三十年來,他投靠過閹黨、賣身於東林,終於,他有了二品總兵官的頭銜,又遇上了好時候,多年的內憂外患戰亂紛繁使得這時大明皇朝的武將已經不必再對文官卑躬屈膝,“是該踏上最後征程的年齡了啊……”王紹禹長嘆一聲,但是他已經不想學古人馬革裹屍,這些年,他攢夠了錢,現在,他只想活下去……
……
“看!那樹林裡!”旁邊幾個小兵指着城外遠處交頭接耳道,北門外不遠就是黃河,地形也不太平整,賊軍一直沒有在這面駐紮太多部隊,但那邊樹林裡不知何時升起了三堆篝火。
“閉嘴!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王紹禹皺皺眉頭輕輕地呵斥一聲,頓時世界又安靜了……
他揮揮手,親兵爬上去摘下了那三站燈籠,一隊鐵甲親兵悄悄的在他身邊圍城了一圈,將他護的嚴絲不漏,另一隊親兵踏下城樓,不動聲色的換下了城門的守軍。
突然,遠方出現了一條長長的歪歪曲曲的火龍,接着,那條火龍飛快的向城門奔來,頓時馬蹄擊打地面的噠噠聲撲面而來,這是整整三千多騎兵,李自成集中了闖軍中所有的騎兵集結在這裡,他們身後,還有一萬五千精銳戰兵。
“打開城門。”王紹禹下令的頗爲平靜。
樓下親兵吱吱呀呀的推開了沉重的城門,頓時守軍一片譁然。
“都不要動!聽從本將命令,本將保證,以後你們吃香的喝辣的!把刀放在地上!” 王紹禹大吼一聲,身邊親兵噌的拔刀出鞘,銀晃晃的鐵甲在火把中虎虎生威。
乓——一陣沉默後,第一個士卒習慣的聽從了上官的命令,接着,乒乒乓乓的一片兵器落地聲,王紹禹也慶幸於自己接控城門的順利。
…………
城北闖軍大營大牢。
“誒喲……疼死我了……真他媽的疼……”李世趴在鋪着稻草的地上,雖然這裡只是一個大帳篷充當的牢獄,牢裡只有他和李睿兩個人,但門外也有幾個士卒嚴密看守,昨天的二十棍打得他和李睿到現在還只要碰到屁股就疼得哀嚎不斷。
“你大爺的!你還好意思說,昨兒你沒事兒聽老子說什麼話!”李睿也趴在旁邊,憤恨的罵道。
“少老子老子的,你大爺!老子就聽見了進去說一聲兒,你他媽的衝上來拼什麼命啊!”李世狠狠的瞪着李睿喊道,說罷突然小心的爬道李睿旁邊,拍拍李睿悄聲問道:“誒我說,昨天你們說的是真的?公主?她真是公主?那他叫你哥,你是皇子?你真名兒叫什麼?”
“放屁!老子是李睿!萍兒就是我妹妹!你耳朵不好使少他媽的栽贓!”李睿頓時發怒揮拳打過去。
“誒喲,別打,得了吧你,要不是真的你昨天至於嗎跟我那麼拼命打?”李世不屑的撇撇嘴說道:“再說了,現在你還怕什麼?我昨天沒說,現在就算說出去我也是居心叵測,死定了!”
李睿急需罵道:“你說!你他媽的隨便說,就是栽贓陷害!”
“哼!”李世繼續悄悄說道:“以爲我沒證據?公主昨天拿着的那塊玉佩見到了吧?你以爲那是什麼?皇家名牌!我要是說出去咱們一塊兒死!”
“啊?……”李睿這下傻眼了,這玉佩他倒是看見了,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有什麼皇家名牌之類的玩意兒啊……
“誒?你是不是皇子?把你金牌掏出來我看看。”李世不依不饒。
“誒我說你,李世是吧?昨天你怎麼沒跟他們說呢?”李睿不禁問道。
“屁話!我幹嘛要說,皇子和公主啊,你說是在這兒把你們抓了功勞大還是把你們救回去功勞大?在這兒把你們抓了說不定明兒就有人搶功把我黑了!”李世很鄙視的看着李睿說道。
“你是這樣的人?那還不早都三跪九叩了,活活被我打死也不還手?”李睿嚥了咽口水,看看李世,蠻靈氣的一張臉,怎麼帥帥的人看着就露出狡猾呢。“你說的是真的?”
“啊?廢話!那你真是皇子啦?是太子不?”李世一激動又碰到了傷口,哎喲的又慘叫一聲。
“呃我真是李睿!就叫李睿,沒別的名兒,哦,字中正。”李睿怨天尤人拍着地說道:“那丫頭是我在城裡認識的,出城的時候遇到叛軍,我救了她,就這樣!”
“真的?那她真是公主?”
“呃……”
“到底是不是?”
“就算是吧……”
“什麼叫就算!”
……
“誒,你是什麼人啊?廚子?不是吧?看着就不像!”
“李世,字澱直,成都府人士。這上陣不是會死人嘛,被砍一刀多不值是吧?”
……
“誒,公主現在在哪兒啊?我們現在怎麼辦?”李世捅着李睿問道。
“殿下!知道不稱公主殿下,不尊敬,哼!”李睿鄙視李世一眼:“我猜她在紅娘子帳裡,就叫你來送飯那崔將軍,她會叫你送飯,就應該會接過去。”
“你不也沒叫殿下!”李世不滿的說:“不過說的倒有道理,我還知道崔將軍大帳在哪兒,問題是咱倆怎麼進去,然後怎麼逃出去啊?”
“你聽我的?”李睿看看李世問道。
“少廢話!”
“唔,看到了沒,外邊兒大軍這兩天天天出動,咱就趁城破的時候,城一破你們這羣流民肯定眼都紅了,絕對亂的一塌糊塗往城裡擠,你身手不是不錯嗎?咱就動手摸進紅娘子帳裡,把那丫頭救出去!”李睿對李世低聲說道。
“屁流民!老子自幼熟讀兵法!”李世不忿的罵道:“成,這回就按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