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踏入高級武官門檻的武官聞言雙雙嘆氣。
火炮做爲戰爭之神已經深入平虜軍所有將士的內心,這個時代前後的古斯塔夫就是用火炮的高手,三十年戰爭這個瑞典國王以一個北歐小國組建的幾萬軍隊,以長矛和火炮爲主,打的列強聞風喪膽。
後來橫行歐陸和全世界的普魯士,在當時也就是被古斯塔夫打着玩兒的小蝦米。
火炮不論是在陸戰還是海洋,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具有不可動搖的統治地位。
最少在行營靶場,從移動飛快的三磅炮和六磅炮,稍嫌遲緩,威力和行動都有點尷尬的九磅炮,再到行動緩慢但威力強大的十二磅炮,整個炮營在訓練試靶的時候,經常搞的地動山搖,雞飛狗走。
甚至在步兵營訓練的時候,經常與炮兵協同,美其名曰是訓練步炮協同,但所有人都知道,敢在炮彈呼嘯而過時還手不抖心不跳的在前膛裝彈填實,並且取下火塞木,點燃火繩預備發射的士兵,一定是一個真正合格的強兵。
就算是曹慶的營以冷兵器訓練爲主,成爲各營的假想敵,在火器訓練和步炮協同訓練上,也是絲毫沒有放鬆過。三營主力全上,但沒有炮營配合,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遺憾。當然,這是和全局戰略推演有關。
河南山東大打出手,儘管剋制力量,不曾有與清軍決戰的打算。
但只要一動手,很難說清軍的下一步舉措是什麼。現在高層的打算是低烈度戰爭,吸引清軍,但可不打算引火燒身。
時間是在大明這邊的。充裕的財力和人力,加上士紳歸心,隨便幾年就能折騰出百萬大軍來,到時候夠建奴好好喝幾壺的。
要是能嚇阻清軍南下,就是最佳結果。
這個戰略最要緊的地方當然不會明白宣示,標統一級就更加不會明白太多,最少眼前這兩個主官來說,就是巴不得把三營炮兵全配給自己。
三營步兵加三營炮兵,這幾個野心勃勃的傢伙怕是恨不得一路打到北京去。
“那你在這幹什麼?”
一聽說沒有火炮,曹慶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了。對着白文路道:“來幹老本行了?你小子身手一般,在我這,頂天給你當個哨官,隊官就甭想了。”“
哪兒呀!”白文路大爲不滿,攤手道:“我可是帶着東西來的,要是標統大人看不入眼,那我走就是了。”
“哪兒去!”
張全斌先瞪了曹慶一眼,接着拉住氣咻咻要走的白文路,滿臉是笑的道:“曹標統是個渾人,咱們別理他……你是不是帶着北上車營呢?”
“正是。”
“好小子,這可太好了。”張全斌大爲高興,曹慶也是眼中一亮。
清江那邊行營鑄炮不利,早期就造了一批百斤以上,三百斤以下的火器。
既然不是大明工部所出,而是行營火器局精心鑄出來的,威力當然也很過的去。而且這些火器,特別是以佛郎機炮爲主力的車營,在當時來說,威力也足夠大了。
在問清楚車營駐在何處,並且已經得到孫傳庭的指示要來和平虜軍上來的三營會合後,聞訊趕來的金千里都是笑的合不攏嘴。此處地處官道,不少打着認旗大將在親兵們的簇擁下帶隊經過,看到一羣平虜軍的將領笑的跟二傻子似的,徐鎮和山東鎮的將領們也都是面露曖昧的笑意。
“怪不得傳聞平虜軍被太子殿下操的不輕,現在看來,還真的是。”
“介還真是啊,怎麼都一個個二楞子一樣?”大軍今天的宿營地距離德州府城已經不超二十里了,到了黃昏紮營的時候,不少人都鬆了口氣。
這幾天每營官兵,包括所有的舊式營兵在內,每天行軍距離都在四十華里以上。考慮到山東鎮的後勤能力十分糟糕的話,這個行軍速度確實是很不錯了。
不過這個距離對平虜軍來說太輕鬆了,在清江的時候,每天行走超過百里也不止一回了。當然,那是在相對輕裝和不考慮立營和後勤的前提之下。
而且,官道的水平相差也太大了!到了紮營的時候,平虜軍又是狠狠出了一回風頭。
三個營頭都是抽調的精銳,不管是力氣還是紀律都是一等一的,輜重營帶的有鐵釘木柵什麼的,大隊的士兵在黃昏前就把外圍營地給拉起來了。
刁斗森嚴,有拒馬,有壕溝,還撒了一地的三角鐵釘,營門緊密,戒備森嚴。
這就已經足夠叫友軍吃驚的了,營地裡頭的景像更是叫友軍將士們吃了一驚。所有人如同工蜂一樣,在緊張有序的挖着營地,有人在搭帳篷,有人在挖竈洞,還有不少人在挖排水溝,更叫人吃驚的就是不少人在挖着大型的公用廁所。
“這有必要麼?”剛拿下德州,出了很大風頭的趙應元將軍也是在圍觀者之中。這個青州總兵際遇也是十分出奇。
原本在闖軍中就是一個小頭目,掌旗鼓罷了。但爲人豁達大度,善於和人交結,所以在軍中素有威望。
闖軍被趕出京師後,在河北等地連打了幾個敗仗,主力一部份從河北退往山西,又退向陝北,還有一部分留在晉西北,和河南南部的順軍就被隔開了。
至於山東一帶,壓根就被遺忘了。
無可奈何之下,就只能自救,正好清軍在那時候鑽空子來到山東,正在和朱大典爭奪山東的主導權。
在青州已經歸順清軍的情況下,趙應元利用守門城兵是自己人的便利條件,詐開城門,殺掉入城清軍,青州府城失而附得,同時在短期內由青州府擴到全部府縣,再控制膠東半島,從一個順軍小軍官到總鎮大將,其表現出來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
任命此人爲總兵的命令就是朱慈烺直接批覆的,同時太子表示有機會的話要召見這個能力不壞的總兵,到了此時,趙應元算是徹底放心,他在順軍的經歷,也算是成功洗白了。
這一次破德州更是立了一個大功,恐怕能給他加同知都督了。
此時看向平虜軍將士立的軍官,這個正在大出風頭的總兵官也是把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一邊看,一邊搖頭道:“離德州城不到二十里,州城在我們手中,難道還能翻出花來?這裡紮營弄的這麼如臨大敵的,何苦來?”
“就是,有這力氣,早點歇息不好麼。”
“聽說他們有不少輔兵直接在營裡,帶配了一個叫什麼輜重工程營的,用的傢伙什可是真好,鋒利好用,那圓頭鐵鍬挖土一挖就是一大塊上來,還有鎬、叉什麼的,造橋修路都是一把好手,挖營立寨,就更稀鬆了。”
“就算輕鬆也不必要把力氣浪費在這裡啊!”儘管平虜軍威名赫赫,不過趙應元還是下了結論,而且臉上也有點不開心的表情。他畢竟輕鬆打下德州,並且把哨探派在幾十裡外,有了風吹草動,明軍這裡就可以迅速反制,根本不怕被敵人偷襲。
這麼做法,擺明了是不怎麼把友軍放在眼裡,固然他承認平虜軍兵強馬壯,看起來就是十分精強,而且不光光是軍服好看,從行軍速度,還有安營時的輕鬆表現,這支軍隊顯然是有嚴明的軍紀和充沛的體能儲備,要不然的話,也就不麼在短短時間立下這麼大的營寨,並且花費這麼多體力和時間來修建了。
“軍門說的極是。”
當了總兵,自然也有一羣心腹在身邊,有個親將拍馬屁道:“茅廁都要修這麼好,簡直是不知所謂。”這一次趙應元沒有點頭,只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後就掉轉馬頭繼續前行了。
他是來向朱大典和孫傳庭稟報前方情形的,也不宜在這裡耽擱太久的時間。
在趙應元身後,仍然是有一大羣武官和士兵們,指點頭平虜軍的營地,說笑着看熱鬧。
在行進途中,趙應元這個前順軍小軍官也是開了大眼界。
大量的物資堆積如山,但又是多而不亂,各營的伙頭軍正在各輜重營裡領取物資,從鍋竈到木炭煤球應有盡有,都是整車整車的按營頭用小車推回去。
糧食堆的如同小山一樣,都是雪白的白麪,甚至有不少已經做成了大餅和饅頭,領回去熱一熱就能下嘴下肚。
大塊大塊的凍肉,凍魚、鹹肉,還有一些冬天很難儲存的蔬菜,看的人份外眼饞。
也有一些遮蓋嚴實,看守嚴密的地方,還用油布遮蓋着,看守嚴密,禁止人靠近的軍需物資,一看之下,就知道必定是火藥或是炮彈。
自打從軍以來,趙應元就沒開過這種眼界!當年做順軍時,到處流竄遊蕩,先是十幾萬人,後來到五六十萬人,其中十幾萬是精壯,三四十萬是老弱婦孺居多。
一到吃飯放糧,就擠的不行,精壯營頭先領,剩下的雜糧黑麪才分給老弱。不論幹稀,有時一天只能分到一頓,而分派之時亂七八糟,根本沒有頭緒。能鬧能跳的就多分些,甚至開搶也不奇怪。
闖營不是沒有軍需官,但實在缺乏綜合管理和分配的能力。有時候要是行起軍來,軍需不足,全軍上下都得懸着心。
回想當年,就是和蝗蟲一樣,走哪吃哪,走哪吃乾淨哪兒。不事生產,專事破壞。說他們是流賊,也不完全是污衊。
看着現在這情形,趙應元突然眼圈有點兒發紅,有一種酸溜溜的情緒突然涌上來,簡直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