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處境之後,朱慈烺就覺得自己是繩上扣着的螞蚱,還是秋後的。
“賊老天玩兒人是吧?穿到哪天不好,偏偏就是崇禎十六年!”
掐着手指算算,現在是崇禎十六年的九月底了,眼瞅着孫傳庭在河南和湖廣一帶要中伏,十萬大軍帶民夫,死了四萬,河南兵潰散,陳永福投降,白廣恩和高傑兩總兵帶着孫傳庭逃走,回守潼關。
然後就是潼關失守,孫傳庭在渭南被殺,接着便是闖軍攻克西安,在西安過冬,捎帶手打下了米脂和榆林堡等地。
翻過了年就是攻克平陽,下太原,走武寧和大同,再克居庸關,然後沒幾天就兵臨京師城下,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甲申,一個後人無比熟悉的紀年日子,大明王朝壽終正寢。
現在的朱慈烺就好比是死囚牢裡的刑徒,最高院已經覈准死刑,就等執行的那一天到來。
人都難免一死,但除了死囚之外,怕是誰也沒有每天都等死的那種心情。
這滋味,太他媽的難受啦。
老天爺,我謝謝你全家!
剛穿越那會,朱慈烺就魔徵了。每天除了哭鬧就是扳着手指頭算日子。
怎麼算日子也不長久了。
這麼一想更要瘋!
現在好歹是挺過了那麼一段時間,一想到來日大難將近,朱慈烺就玩了命的鍛鍊。還好,練過武的人就算重生了,對身體的掌握和感覺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短短時間,他就已經甩掉了不少贅肉,身體日漸靈活輕便起來。
涉及到自己的生存,他的腦子可是清醒的很,意志,也是前所未有的堅毅!
……
……
朱慈烺休息片刻,接着就洗浴,換衣服。
穿戴上正經的冠服,接着上步輦,到各宮去請安。
先是兩個老太妃,然後是懿安張皇后那兒,接着便是袁妃,到最後,纔是自己的親孃周皇后娘娘。
這些地方,有的見一面,說兩句。也有的託詞身子不爽,道是:請哥兒不必叩頭,請回。
但不論見或不見,頭都是要叩的。
等到了坤寧宮時,朱慈烺已經是標準的叩頭蟲了。還好,最近十來天一直在跑步,身體素質明顯變強,不然的話,還真是挺不住勁兒。
“兒臣叩見母后娘娘!”
到了周後這兒,朱慈烺就放鬆多了。
畢竟是親孃,又不象皇帝老子那樣苦大仇深的模樣,看着就溫存親切,叫人想親近。
“我的乖兒,來,身子將養的怎麼樣了,叫娘好好瞅瞅!”
周妃一見了他,便是心肝乖兒的一通叫。
“娘,我已經大好啦。”
被周後摟在懷中,朱慈烺倒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母子天性,周後這麼做法,只是叫他覺得溫暖親切。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儘管兒子已經成年,周後還是忍不住在他臉上揉揉捏捏,半響過後,才依依不捨的把朱慈烺放開。
畢竟一個是皇后,一個是太子,叫人看到了笑話。
“聽說你現在天天叫啥來着……鍛鍊身體?”彼此坐定了,周後看着朱慈烺,頗是欣慰的道:“這樣好啊,瞧着已經精神多了。”
“娘娘放心吧,”朱慈烺也是自信滿滿的樣子,道:“不出兩個月,孩兒一準把身子練的棒棒的。”
“不過這習武,舞刀弄棒的,傳出去也不好聽。”
“娘娘,現在這年頭,不習武,行嗎?”
這一下週後也默然了。她可不象崇禎,說是剛毅的性子,但其實常常自我欺騙,不敢正視現實。
而周後就不同了,知道的消息雖然不多,但周後心裡卻是明白,局面已經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亡國之危,就在眼前。
“唉!”
說起這個,周後就只能搖頭了。
“娘娘,得空的話……”
“太子哥哥!”正當孃兒倆對坐而談,朱慈烺說到要緊的時候,正打算勸周後給崇禎吹吹枕邊風,早點一家大小回南京去,還沒說出口來,從東邊的暖閣裡衝出一個美麗少女,衝着他微微一笑。
但只見明眸皓齒,巧笑嫣然。
“太子哥哥!”少女聲若黃鶯,幾步迎了過來,到得跟前,纔想起什麼來似的,吐了吐舌頭,很正經的蹲了蹲身,算是行了禮,接着才又起身,喜滋滋的道:“哥哥,你大好了呀。”
“嗯,好了,好了。”
朱慈烺下意識地把眼神忽閃開了……眼前這少女稱得上是一等佳人了,什麼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完全用的上。
真的是……很漂亮!
在心裡,朱慈烺很用力,很鄭重的下了一個結論。
大明現在二百多年過來了,歷代天子的**怎麼說也是中人之上,這麼多年的基因改良,皇家生出來的閨女果然是俊。
和他年紀差不多大小,又叫他哥哥的,自然就是後世大大有名的長平公主了。
前幾天見了一面,朱慈烺也實在沒法兒把這個少女和獨臂神尼聯繫起來,而腦海中的記憶也很鮮明,兄妹兩人感情很好,前些天藉着生病還能疏遠一些兒,現在,卻是難了。
“哥哥,你剛剛怎麼從步輦上跳下來了,這般輕佻模樣,我可從來不曾見過呢。”不理會朱慈烺有點尷尬的神色,朱媺娖捉住太子哥哥的袍角,笑嘻嘻的道:“好幾天不見哥哥了,聽說前幾天病的厲害,想去看,娘娘又不允,哎呀,可把我擔心壞了。”
“呃……”朱慈烺努力在心裡找補着當哥哥的感覺,看着笑顏如花的長平公主,漸漸找到一點兒溫暖和親情。他撓撓頭,笑道:“沒什麼,就是受了點風寒。”
“嗯!”朱媺娖用力地點了點頭,小鼻子皺成一團,道:“哥哥以後可要當心纔是。”
“我會的了。”朱慈烺點頭,答說道:“我打算打熬一下身子,不要象現在這麼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也要和哥哥學跑步,”朱媺娖笑嘻嘻的道:“最近坤寧宮的都人都在傳,說哥哥天天都在端本宮跑來跑去的,越跑越久,哥哥,我也要一起跑,好不好?”
兄妹二人原本都在紳寧宮長大,感情極好,有什麼事都一起做。
後來朱慈烺搬到鍾粹宮去住,相隔也並不遠,長平公主有事沒事的,還是纏着他這個當哥的不放。
現在麼……朱慈烺摸摸鼻子,卻不知道怎麼說是好了。
“不要胡鬧,你哥哥跑步是有用意的,女孩子家家的,跑什麼步!”還好,有周後出來解圍。
皇后娘娘這麼一說,長平公主也只好作罷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向着朱慈烺扮了一個鬼臉纔算完。
“太子哥哥,我也要跑步。”
這邊長平還沒打發掉,從暖閣裡又出來一個小丫頭,頭梳總角,圓圓的臉象足了一個大蘋果,無錫泥人般的小丫頭片子,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到了朱慈烺跟前,就是一把抱着朱慈烺的大腿,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甚是疼人。
這便是周皇后所生的昭仁公主,剛剛四歲出頭,年紀太小連名字也沒有,這會兒聽着外頭熱鬧也是跑了出來,纏着朱慈烺不放。
“哎呀,娘娘,兒臣還有事,就先走了。”
“去吧,到了晚膳時到乾清宮來,你父皇白天沒空,晚上看摺子前,你過來侍膳吧。”
“是勒,兒臣省得。”
到這功夫,什麼國家大事可就顧不上說了,只能先溜之大吉。好不容易把昭仁哄開,等朱慈烺出得殿來,卻已經是滿頭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