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是一眼看不到邊的清軍旗號,先是在天際邊上的一些小點,然後變成更近的小方塊般的東西,再近一些,就能看到織金龍旗,鑲嵌着正紅、純白黑龍旗、鑲嵌着白布條的鑲白旗等。
各種旗幟迎風招展,在天空中飄『蕩』着。
旗幟之下,就是穿着各種甲胃的騎士們,在整整一天的激戰中,他們不停的追擊和殺戮着明軍將士,打累了就脫下甲胃休息一會兒,然後又繼續追擊。
雙方的戰線從德州城南不到十里處向南整整推進了近二十里,明軍已經被趕離德州,現在在清軍身後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德州城,城中只餘兩千多兵馬,是高傑見機不對,從城外西南高崗軍營撤入了城中。
這樣一來,德州城中的軍兵等於孤懸於後,被徹底切割了。
此時距離前哨戰的暴發不過一天半的時間。
戰爭一打起來,突如其來的清軍主力成功的屏避了明軍哨探偵騎的偵察,在戰事的發起上,算是打了明軍一個出奇不意。
有備算無備,有心算無心,明軍看似枕戈待旦,卻仍然被清軍打了一個猝不及防。
迅猛而上的清軍主力立刻就把山東鎮給打跨了。
整整一天時間,山東鎮被突如其來的清軍主力壓着打,前方營盤被迅速擊破,整個綿延數裡的軍營到處是沒頭蒼蠅般的士兵,戰兵和輔兵混雜在一起,無法授甲持兵,展開有效的抵抗,真正成建制的抵抗只是在打到朱大典的中軍附近纔算有一些,不過也就是一兩百人到三四百人的規模,四周還是四散奔逃的士兵和大量的民夫。
如果不是孫傳庭急調趙應元領兩千騎兵突入陣中,幫着山東鎮穩了一下陣腳,而朱大典騰出一些時間整頓兵馬,一邊打一邊後退在暮『色』降臨之時,明軍好歹挽救了自己,從可恥的潰敗中脫出身來。
“太保召具,快點走吧。”
張全賦放下舉了很久的望遠鏡面『色』冷靜的向着身邊的同僚冉說道。
在他東面的不遠處,白文路也是恨恨的放下了千里鏡……清軍始終不曾進入有效的火力打擊『射』程。
六磅和九磅炮的最遠殺傷是四里,這只是理論上的有效『射』程,最佳『射』程肯定是在更近一些的地方。
要是他們壓近到只幾百半的地方就好了……
但暮『色』將臨,大營對面的清軍也停止了追擊,不再向前了。
砍殺一天,儘管傷亡有限,但體力是有透支的可能。畢竟平時的訓練是一回事在戰場上緊張的精神和體力消耗是十分驚人的到了晚間不論是人或馬匹都疲憊了。
當然,最要緊的還不是這個,如果明軍營盤看起來好啃的話,在不到天黑的這大半個時辰,清軍還能把眼前的這明軍營盤攻破,打殘,或是往南再攆幾十裡也行,到罐時這一場戰役基本也就宣告結束了。
但平虜軍的防禦救了明軍,也拯救了這一場耗費巨資,耗費極大人力物力的朱慈恨的戰役。
山東戰場從頭到尾都是朱慈恨和清江行營的戰爭!
一旦失敗後果也就不堪設想,很多人會忽視朱大典和孫傳庭這兩個經驗豐富的文官大吏在前敵指揮的事實,而是一味指責太子年幼無敵,只有匹夫之勇,而不能統籌指揮一場近十萬人規模的戰役。
再加上南京那邊原就在想着召回太子,而不欲朱慈恨久鎮於外,獨掌軍政大權。
此役一旦慘敗,落人口實,則大事休矣。
關鍵時候,朱慈恨親手帶出來的軍隊拯救了他。
平虜軍三個營負擔了極寬大的正面,在他們的左側則是輜重營的營盤,一樣有着鮮明的防禦措施。
在右側,則是兵強馬壯,在甲胃和兵器水平明顯強於山東鎮的徐鎮兵馬面前,清軍的底氣也不是那麼強了。
長達四五里的營盤基本沒有破綻可言,而且大營中當然也是有所準備,最少趙應元的騎兵是成建制的退了回來,就守在大營右翼,與大量的步兵成配合互相拱衛的狀態。
時間已經很晚,清軍久戰乏力,加上平虜軍準備充足,儘管有着山東鎮少量潰兵和大量民夫的配合,也是趁『亂』衝營的大好良枷……就算如此,清軍也還是放棄了。
眼看着最後一批清軍也消息在地平線上,明軍營盤內的人們也是鬆了口氣。
剛剛的情形不可謂不險,大量的潰兵和民夫被清軍從戰線上趕過來,在他們身後是殺人如麻的辮子兵,這些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從早晨開始的戰事一直是呈一邊倒的態式,大量的官兵和民失被雜害,屍體遍佈幹蒼野之上,甲胃和兵器扔的到處都是,強烈的血腥氣和親眼看到人被殺害對精神的打擊和損害使得這些人根本成了一堆失去了導引的螞蟻,任何一點動靜都能使他們驚慌失措,陷入崩潰。
正常情形下,想在戰場上收拾潰敗的士兵和民夫是根本不可能的行爲,任何人都只能被捲入其中,跟着一起逃命。
堅固的有壕溝拒馬的營盤拯救了平虜軍和徐州鎮的主力,同時也挽救了這些逃亡的民夫和士兵們。
如果沒有接應,他們無疑會被追殺到死,絕不會有寬恕和奇蹟發生。
明清交戰,明軍多步兵,清軍多騎,清軍若敗,可倚仗騎軍機動而逃走,很少有大量被斬首的記錄。
明軍若敗,那可就要積屍盈野了,清軍可以從容的,不急不忙的用騎兵慢慢追殺,一直到幾十裡,上百里,一直到把明軍追殺乾淨爲止。
只有極少數幸運兒可以投降,或是被抓回去給八旗老爺們當包衣奴才,種地養馬,或是養熟了之後,發一頂紅纓大帽,再發一柄腰刀,叫這些奴才們也跟着一起去搶自己的同胞。
此時行走在軍營之中就沒有前兩天的那種輕鬆和快意了。
光從營地的佈置和寬鬆感,還有營帳的安排等等就能看的出來爲將帥者胸中的丘壑,最少,也能看出統帥是否有經驗,將領們是否踏實辦事。
寬數裡,綿延十幾二十裡的營盤,其中有數十萬石的糧食,各種軍資,這些需要悉心統籌安排,既安全,又方便取用。
各營之間要有一定的距離,防營嘯,再火災,防偷營……要防的東西可是多了去了。
營間道路規劃,排水溝什麼的,就更是需要注意的小如節了。
這些問題,最少在孫傳庭麾下就不是問題。
一個英明而經驗豐富的統帥,無疑是叫部下有對其有強烈的信心,加上對戰役結果的期望值的大小,後勤保障補給是否能滿足……種種跡象反映在上下全營,所謂的士氣,大抵就如此了。
只是山東鎮一敗,原本極高昂的士氣就漸漸低『迷』下來。行走在軍營中,到處都是略帶驚慌和『迷』茫的眼神,因爲營紀森嚴,沒有人敢竊竊私語來議論,影響軍心士氣的罪名可不是玩的,弄不好就得被砍頭。
但就算如此,整個大營瀰漫着一股悲觀和懷疑的氣息,這一層則絕無疑問。
明軍有士氣尚且不一定能打下去,士氣低『迷』,想全軍而退都很爲難了。
一路上乓是遇到不少到中軍開會的將領,衆人都是面『色』凝重,有不少將領的眼神中都是悲觀之『色』。
歷次大戰,一般到這個時候,將領們就在考慮逃走或是投降的問題了。
松山之敗,朱仙鎮之敗,就是大軍小挫,然後軍心一『亂』,將領們各求自保,接着就是軍伍大『亂』,戰略全消。
很多次明軍就是自己把自己給玩死了,一旦兵潰,清軍一騎攆一百明軍也是十分輕鬆的事,大好男兒,白白被人斬首記功,真的是十分羞恥。
還好,現在兵鋒雖挫,三軍奪氣,但並沒有到崩潰的地步。無論如何,這支軍隊還保有一點浸入在骨子裡的深沉傲氣。
不論是孫傳庭的直屬,又或是高傑等人的部下,徐鎮的基幹是百折不撓的秦軍,若非如此,恐怕大局堪憂。
到了中軍帳前,一般的報名稟入,而正中帥座猶空,別傳庭仍然未至。
至於一些山東鎮的將領已經在帳中了,不少人一臉血污,神『色』惶恐,見到徐鎮和平虜軍的將領時,這些人都面靂羞愧之『色』。
之前策馬揚鞭,似乎擊敗韃虜不成問題,山東鎮也是自請爲前鋒,畢竟這裡是他們在本土做戰。
誰知和虜騎一交上手,一切都是和想象的不同了。
“奴騎初至,如大海『潮』生,千幟万旗,先就奪目,然後數千上萬匹馬,奔若雷霆,震的大地都一直在抖,我們偵騎不利,不知道奴騎突至,當時大營中立刻就是一片慌『亂』,兵找不到將,將點不齊兵,甚至甲未授,馬不及上鞍,奴騎已經大至,然後便潰敗了……唉!”
因爲主帥不在,將領可以隨便談天,一個山東鎮的將領在講述兵敗經過,言談之間,仍然是掩飾不住的害怕惶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