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今天很帶種啊!”
相隔已經只有裡許,整個清軍陣勢都已經在提高馬速了。
蒙古軍在明軍右翼,漢軍主力對着明軍左翼,而中央陣勢則是用梅勒章京喇希率領的混合部隊爲前鋒,聽着如雷鳴般的叫喊聲,喇希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從天啓二年到崇禎十七年,他已經在馬背上征戰了二十來年,就算是明軍最精銳的遼東軍和宣大軍,他也是交手多次了。
現在他的麾下有山東巡撫方大猷的六百漢軍,三百索倫兵和鄂倫春等各族兵,兩百蒙古兵,一百餘名滿洲兵簇擁在他身後,是最後的突擊力量和督戰隊。
這些雜牌兵向來是清軍用來第一波送死和吸引火力的,這一點雜兵們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面對暴走狀態的明軍,這些雜兵們也是面露緊張之色,不少漢軍都是面色鐵青,神情十分難看……他們原本就是在山東和對面明軍對抗,這大半年不知道互相打了多少次,明軍越打越強,人越打越多,裝備也越打越好。
最讓這些漢軍沮喪的就是人家的待遇也是越來越高,兩相對比,可真夠喪氣的。
原本他們就是山東或是河北明軍,清軍一至,就很明智的選擇了投降。一則是明朝氣數盡了,二來明朝餉械兩缺,清朝最少是能保障給漢軍糧餉的。
就算不足,也是可以靠搶掠來補足,在很多方面,清比明要大方的多。
可是半年多光景下來,明朝不僅沒有亡國的意思,反而把地方重新梳理了一遍,原本明最缺乏的就是對地方的真正管制能力,再加上士紳們的叛變,所以地方不附,根本掌握不了政權。
但現在中樞得力,地方重派官員,士紳們通過納捐和監生制度對中央重新有了向心力,一切就與以前截然不同了。
最少,在輿論上,明朝也不是非亡不可,似乎仍然有很強的氣運,不象是立刻要亡國的樣子。
至於軍人待遇,那就更叫這些投降漢軍們眼紅了。
山東鎮的步兵是月俸五元,還發給鹽茶布匹鞋子,一人當兵全家有份,這是戰區的特別規定,銀子發的不如平虜軍多,但是額外的物資補給就很充實了……畢竟戰亂的地方,實打實的物資發下去比銀子更令人高興。
俸祿,物資,再加上越來越好的戰甲和利刃,這已經夠讓山東清兵沮喪了。這半年來,兩邊先是清軍稍佔優勢,對各地義軍的吸引力也較明朝爲大。但朱大典的到來和物資的充實就迅速的扭轉了以往的不利形勢,在朱大典的威望和個人能力面前,義軍紛紛來投,明軍實力越來越壯大,到了這個時候,山東鎮比徐鎮和平虜軍的裝備雖差一些,但已經遠超過普通的降附漢軍了。
等發現對面之敵是比山東鎮還要犀利幾分的平虜軍後,這些山東漢軍的沮喪和膽寒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不上也沒有辦法,身後是滿洲兵,身邊是索倫兵和蒙古兵,這些韃龘子可是隨時能翻臉不認人的。到了這個時候,亡國奴的滋味當然十分難受,不過也只能如此了。
“快,都給我帶馬跑起來,裝死裝孬的,統統處死!”
與漢人爭戰多年,也在漢地多年,喇希的漢語也算是字正腔圓了,在他下令之後,身邊的傳令們也是紛紛搖動旗幟和大聲發佈命令,於是一千多由雜牌軍組成的突擊部隊就帶動馬速,向着裡許外的明軍大陣疾衝過去。
與此同時,左右翼的清軍也奉命加速了,加上中軍後續,萬餘騎在大地上加速奔馳的聲勢才真正呈現出來。
這是何等壯觀,何等的雄武威風!
而隨着馬速的加快,所有的清軍隊伍都分散開來了,鑲着紅色戰甲和白色戰甲的騎兵們形成了一個極爲寬大的正面,萬馬奔騰,猶如山崩海嘯!
“騎兵踏陣?”
隨着清軍騎兵動作的加快,平虜軍的將士們也緊張起來。但一直騎馬在正中的曹慶卻是絲毫不覺緊張。
看到清軍的動作,他連動也不動,眼神之中,也完全是徹底的藐視!
“還來這一套?散開射箭動我陣腳?一會叫你們嗑掉了牙齒再說!”
面對着準備有序的步兵,甚至是完全夠重步兵標準的陣勢用騎兵衝陣的法子,就算是巔峰狀態的蒙古鐵騎也很少用這麼蠢的打法!
騎兵和步兵相比,優勢在於快速的機動性和居高臨下的戰鬥力強成,再加上游牧民族特有的射術,這些構成了異族騎兵對漢族步兵的優勢。
而漢族步兵在剋制遊騎方面,就是陣而後戰!
只要遠程打擊能力,加上重甲,步陣,騎兵想正面和重步兵抗衡,完全就是癡人說夢。
除非是漢魏年間的中國真正意義上的重騎兵纔有這種可能,但那是以舉國之資養成的少量騎兵,在魏晉和隋初之後,中原王朝是再也沒有養的起重騎兵,而遼和蒙元也是不成。
只有在金初有真正的重騎兵,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現在的清軍也有少量的重騎,但對面的陣中可是沒有,用這種只有士兵束甲,甚至前鋒隊伍束甲狀態很不理想的騎兵來衝陣,那就只能說是自尋死路了。
果然,不出曹慶所料,在奔騰至戰場中心的時候,清軍馬隊已經分爲幾塊,最前鋒的一千餘人已經張弓搭箭,預備到陣前時散開漫射,用箭雨對明軍的堅陣進行第一輪的打擊!
所謂騎射之利,就是這種奔騰而射,壓制機動不利的步兵陣勢的戰法。
這種打法,草原民族已經用了幾千年了,再嫺熟不過。
前鋒馬隊中的索倫兵和蒙古兵在騎術上甚至比八旗還要強一些,就是那些投降歸附的漢軍也是全部的騎兵,射術騎術也並不差。
加入八旗之後,這些雜牌兵的軍紀和組織性都是大有增加,站在清軍一方,也是有點兒強軍的樣子了。
至於鎧甲,這些前鋒多半是棉甲或布甲、皮甲,少有鐵甲,畢竟清軍一方還沒有富裕到給所有雜牌配鐵甲的地步。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曹慶已經退入自己的營中,和他一樣,不遠處的張全斌,金千里,都在數着清軍騎兵的距離。
在他們身邊,是參謀軍官,中軍傳令等輔助軍官,所有人都呼吸沉重,等着自己標統營官的決斷。
“二百步,命令,火銃手,齊射!”
“齊射!”
“給老子開火!”
三個營官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佈命令,令旗迅速招展,每排的火銃手早就上前,重火銃手趴在地上,身邊是一個幫助裝填的助手,這些重火銃每支重二十二斤,口徑已經和盞口炮差不多了,因爲過於沉重,必須在銃身下加放支架,否則沒有人能用肉體承受這樣的強大的後座力。
重火銃手身邊是輕火銃手,經過改良的火銃比起明軍的鳥銃槍管更短一些,藥池更大,裝藥更足,因爲製作工藝的嚴謹和強化,雖然槍管短了一些,但射程和威力卻是成倍增加了。
在技術上,這些火銃都完全沒有超過時代?,只是在工藝上更加嚴格一些,用料更加用心一些,如此而已。
但效果,已經足夠強悍!
每排兩翼是火銃手的位置,兩翼接兩翼,在火銃手的身後留有通道,兩翼相接,是增加排面射擊的齊射威力,並且在兩翼邊上有刀牌手和長矛手、鐵戟手的護衛。在與敵人冷兵相接的時候,火銃手可以利用通道,後退反覆射擊,最大程度的打擊敵人。
每排有三名重火銃手,五名輕火銃手,再加上火銃手的助手,每排的火銃手爲十人到十二人左右。
在營官們下令之後,九百餘名火銃手在第一時間打出了自己的第一發子龘彈。
因爲是齊射,所有人都是站在第一橫排,在敵騎在兩百步左右,還沒有到弓箭有效殺傷之前,火銃已經開火了。
明軍的鳥槍殺傷力最多是四十到六十步,打是能打到一百多步遠,但傷不了人,也是無用。
平虜軍的火銃有效射程已經是在三百步左右,軍中的神射手可以在這個距離擊傷沒有束甲的目標,在二百步這個距離上,不是神射手也可以有五成左右的命中了。
至於殺傷,當然是越近越好,不過二百步內足以射穿皮甲,百步之內,便是三重鐵甲,也是輕鬆。
隨着火銃手的齊射,空氣都似乎凝固了!
二百步左右的清軍一下子齊涮涮倒下去一排,一蓬蓬的血霧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很多清軍的甲衣都被打碎了,整個胸膛全部是血紅色,皮開肉綻,鮮血揮撒,不少人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摔倒在馬下了。
“射,分列射擊!”
命令再次修改,齊射過後,開始分列射擊。
有人幫助的重火銃手再次開火,又一輪沉悶的響聲之後,對面的清軍再一次遭遇重擊。
因爲距離更近一些,所以威力更大了。
一個穿着重甲的小軍官被一顆子龘彈擊中,連同頭盔在內都被打的稀爛,整個人只剩下一個身子留在馬上,整顆頭顱就這樣憑白消失,如同根本沒有長出來過一樣。
有人胸膛被打塌陷了,有人被打飛了胳膊,在威力巨大的重火銃前,清軍紛紛落地,一時間,死傷極爲慘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