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兩章,
就在崇禎步下龍船,在臨時組成的由翰、詹、科、道組成的導引官們的帶領下,開始騎馬向南京城趕去的時候同時,遠在淮安的劉澤清的耐心也差不多耗到了盡頭。
“少年人,有膽子出來,卻沒膽子說話了麼?”
劉澤清端坐椅中,老貓戲鼠一般的看着朱慈烺,而朱慈烺此時面色變幻不定,似乎也真的是被劉澤清嚇壞了的模樣。
見朱慈烺如此,劉澤清格格一笑,笑容中自也是無限得意,他瞟了瞟同樣呆立的路振飛,用曉諭宣示的口吻向着朱慈烺道:“怎麼,害怕了?告訴你吧,少年人,現在的情形不比當年,本鎮這裡手握十萬大軍,淮地千里,盡在本鎮麾下……快說,本將看看是否是故人之子,軍法之下,能不能給你找條生路出來”
劉澤清如此威脅,便是路振飛也大皺其眉。
這個少年,說是駙馬都尉侄孫,世家勳親子弟,因爲太子消息前來巡撫衙門求見,路振飛詢問之下,見破綻不多,故爾將他帶了來。
若非如此,劉澤清就算跋扈,公然將福王搶在手中,其實就是圖一個擁立首功……路振飛向來也支持福王在倫序上佔優,不會因着此事與劉澤清公然翻臉的。
不料這少年如此孟浪,就算是他,也不能如適才那樣指責劉澤清……看着朱慈烺似乎是嚇傻了,路振飛在心裡大搖其頭……少年人,太孟浪了
此時見不是事,路振飛只得自己出來,向着劉澤清道:“鶴洲將軍”
“怎麼,撫臺又有事要見教?”
“不敢,不過,這少年人是學生帶來,而且也確爲京中勳舊後人,適才此子孟浪開口,得罪將軍,請看在學生薄面上,就此算了。”
“大人說的真是好笑話”劉澤清灑道:“本鎮也有十萬大軍,一鎮總兵被人當面折辱,寧有是理?就算本將看在大人面上,委屈一下,但麾下將士,又豈能善罷甘休?”
他這般說,身邊諸將當然意會,劉澤明當前,其餘諸將一個個振臂揮拳,按劍怒目,似乎只要路振飛一個回答不對,就立刻將這巡撫當場斬首
路振飛卻只是冷笑,他畢竟是正經的巡撫大員,頭頂紗帽,紅羅圓領官袍,雲雁補服,鑲金腰帶……這一身服飾,是正經的朝廷名器,眼前這些官兵,只要還認是明朝將佐,就不敢拿他如此。
“你們不要這樣,”劉澤清皺眉道:“巡撫畢竟是朝廷命官,就算要怎麼樣,咱們也要請旨”
“大帥,就上書也是找福王殿下”
“乞殿下口諭,將這通賊巡撫正法軍前”
“不殺此獠,無以振軍威”
衆人擾攘,劉澤清只是撫須而笑,他爲人十分的記仇和狹隘,陰私細故的樑子也非得報復回來不可,此時見壓的路振飛動彈不得,心中也是十分快意,只是他今天立意殺人,此時劉孔和雖然未綁,不過被幾個衛士執住,正垂頭喪氣的站在一邊,而眼前這少年敢當衆指責於他,以劉澤清的性子,也是非殺不可
當下便只是一揮手,冷然道:“不管是誰家子弟,亂我軍法,當衆辱我,拉下去,斬了”
“且慢”路振飛大急,攔道:“此子有皇太子南下消息……”
“皇太子?”
劉澤清一驚,起身問道:“太子南來了麼?”
“是,”路振飛道:“這少年是京中勳舊之子,聽他說,太子已經南下……”
“誰奉太子南下,有多少大臣跟隨,人員幾何,又有哪支兵馬護衛?”
“這個……太子身邊,應該只有東宮護衛跟隨,人不會太多。”
“哼,這麼說來,就是謠言惑衆,更加該死了”
“將軍……”
“不必多說”劉澤清喝道:“今日之事,絕沒有轉圓可能,得罪之處,本鎮自會向朝廷交待。”
劉澤清面色如鐵,已經不打算再聽路振飛說什麼。擁立福藩之初,彼此信使交流之時就已經決定,日後福王在南京登基,就算有皇子南來,到時候,不論真假,一律以假皇子應之。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就算從大局考量,也絕不可出現爭奪大位之事
“來人”
劉澤清怒道:“將這二人一併擒下,推出即刻斬首,決不待時,不必等候請示”
“總兵官真的是好威風,好殺氣。”
朱慈烺半天不語,此時也終於不必再等……一切都已經看的清楚,無須再僞裝做作了當下只是豎起一掌,大笑道:“總兵官,適才詢問,問孤是誰家子弟……告訴你,孤便是當今大明皇太子”
“什麼?”
不僅是劉澤清,便是路振飛等人,也是驚的呆了。
這少年人,憑的是膽大
劉澤清有的只是驚疑和暴怒,而路振飛卻是驚疑之後,也有三分相信。這少年身邊的伴當,均有東宮武官的關防在身,而且暗中穿着禁軍鎖甲,武器,都是兵杖局精製,絕非外間仿冒可得。
除此之外,武官們的談吐,見識,細節,無一不確
若非如此,他怎麼肯如此冒昧,就這麼把人帶了過來
只是如此大事,叫他一下子就相信,那也是絕無可能之事。此時此刻,他也只能咬着牙齒,暗中示意自己的撫標將領……這個少年,不管是不是太子,都絕不能叫劉澤清不明不白的殺了或是拿了
混亂之時,也只有劉孔和卻是面露微笑,極輕鬆的掙脫了拿住他臂膀的幾雙手,而適才緊緊抓住他的幾個武官,此時也是目瞪口呆,一時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聽了朱慈烺的話,劉澤清沉吟不語,一時倒拿不定主意。
眼前這少年,氣度模樣確實非凡,而且現在他也看了出來,這少年濃眉大眼,從長相來說,和傳言的正好相符。
但就這麼認了,也是絕無可能之事。
當下便只道:“你這少年當真是瘋了,冒認太子是凌遲死罪,你懂麼?”
“是不是冒認,”朱慈烺輕笑一聲,道:“將軍隨我到南京去,皇上御前,豈不是什麼都清楚了?”
這麼一說,劉澤清便斷定此子是假,當下很舒服的往椅上一靠,大笑道:“你這麼說,是說皇上也到南京了?”
“是”朱慈烺含笑道:“按日期來算,聖駕已經抵南京了。”
“胡說八道”劉澤清哈哈大笑,指着朱慈烺道:“不知道你是誰家子弟,敢來冒認皇子?皇上那性子,我豈能不知?他若是肯走,半年前就該走了,這麼胡說八道,是誰教給你的混話來着?”
他突然心中一動,若是藉着此事,把路振飛也拖在裡頭,豈不是一石數鳥?
劉澤清的表情,他身邊的那些部下還有什麼瞧不明白的?
劉澤明歪一歪嘴,立刻就有人挺身而出。
“無知小兒……現在就把你拿下來,查查究竟是誰給你撐的腰,誰教的混冒皇親”
劉氏兄弟的意思,大夥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下就有一個遊擊銜的中軍官豎眉立目,喝罵着就要上前,但在他對面的任尚已經拉開二十五個力的步弓,搭箭在弦,正在尋找目標,此人上前,任尚略微一瞄,箭矢破空而出,弓弦尚在顫動之時,鐵羽已經直插在這人的喉嚨,帶出一蓬血雨,然後便是破頸而出
“霍……”
在場的除了少數文官幕僚,多半是身經百戰的將佐士兵,此時見這一箭之威,劉澤清的部下均是倒吸一口冷氣。
如此神射,自是人人自威
任尚挾弓,威風凜凜喝道:“再有敢擅自上前者,一律如此人”
“你一柄弓,再神射又能如何”劉澤明一邊叫人取盾牌,一邊也是戟指喝罵。此人雖然跋扈囂張,膽色倒也果真不小。
“總兵官,你真的不願與孤去南京麼?”看着退向人羣中的劉澤清,朱慈烺喝道:“是生是死,就在爾一念之間罷了。”
“哼,胡說八道。”劉澤清只是冷笑,一邊退向陣後,一邊已經叫人取他的大令,立刻趕往城中各處調兵。
今天的事,他不僅要血洗總兵衙門這裡,還要打算大索全城,藉機把路振飛的勢力一掃而空,然後將這文官巡撫和所有的城中文官都抓起來,不等朝旨,一律全部殺掉。
只留下這眼前少年和路振飛,將來御前官司還有的打。
“如此大膽,你是打量孤真的拿你們沒有辦法麼?”場面上的事已經有所交待……朱慈烺突然大怒,揮手道:“動手”
一聲令下,任尚已經又是一箭射了出去,將一個搶過來拉朱慈烺的武官射翻在地,而魏嶽與東宮武官士卒已經暴起發難,他們人數有二百來人,分批混入城中,大半是隱藏在劉孔和的隊伍之中,等朱慈烺一聲令下,王源已經手揮雙斧,向着劉澤清的中軍隊中砍殺過來,眨眼之間,就已經是一排排的人頭落地
他如此兇悍,劉部衆將也是大驚,就在這驚疑之時,劉孔和亦是大吼道:“聽我的,眼前這是真太子,我曾隨父親在京陛見,曾親眼見過太子殿下,眼前這是真太子,是真太子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