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廠的設備隨時可以增加,動力也可以隨時增加。
不過,這些都不是當務之急,畢竟,這一切都是施奕文可以掌握的,無法掌握的是什麼?
原料!
紡紗需要大量的棉花,而與普遍種植棉花的江南不同,現在北方棉花只是在田間地頭種上幾塊而已,根本無法滿足工業生產的需要,也正因如此,施奕文才會請劉百濤等人在宛平等地推廣種植棉花,甚至還在自己的莊子裡利用空間裡的棉種培育良種。
可遠水解決不了近渴,眼下生產所需要的棉花,都是施奕文從李龍那裡買來的。
春去夏來。
又一次見到李龍的時候,已經是初夏了。
在簡單的客氣之後,面對施奕文提出的要求,李龍半晌都沒有說話,期間他甚至主動端起酒杯,自飲起來。
良久,李龍看着施奕文說道。
“其實,即便是你不說,有些話,我總歸還是要說的,你知道,我是魏塘人。”
無奈的長嘆口氣,李龍搖頭說道。
“收不盡的魏塘紗,買不完的松江布,這一紗一布,總有因果,李家是靠棉花起家,離開了魏塘,就沒有李家了……”
不等李龍說完,施奕文就直接開口說道。
“如果我保證未來五年內每年從你這買不少於五十萬擔呢?”
五十萬擔!
這可是五十萬兩銀子的大單,對此,施奕文相信任何人都會爲之心動。儘管現在用不了五十萬擔,可棉花是可以存放的。
但李龍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施奕文,片刻後才說道。
“看樣子致遠確實要在京城大幹一番了。”
原本,李龍不覺得在京城紡紗會有什麼利益可圖,畢竟北人不善紡織是衆所周知的,可出乎意料的是,施奕文不是用人工紡紗,而是用機器紡紗,紡出來的紗線可粗可細,質量遠超過魏塘紗。
五十萬擔棉花!
那麼多棉花,可以紡多少紗啊!
今年是五十萬擔,將來呢?恐怕只會越來越多,到那時魏塘的鄉親們又該怎麼辦?
“閒來無事,總要尋些事情做的,不知道李兄以爲如何?”
施奕文笑問道,見李龍沒有說話,他又繼續說道。
“其實,我與李兄自相識以來,一直都算是合作愉快,如果李兄拒絕的話,小弟也無話可說,到時候我只能另尋高明瞭,五十萬擔……”
盯着李龍,施奕文又拋出了一個殺手鐗。
“或許在京城沒有一家商號可以保證供應這麼多棉花,可這筆生意要是傳出去,必定會有人找上門來,一個不行,可以分包給十個、二十個,三十個人,十萬擔不嫌多,幾百擔不嫌少,總會有辦法的,利之所趨,我想只要是掙錢的買賣,總會有人做的,你覺得呢?”
與其說是在說道理,其實話裡的意思已經是威脅了,只是施奕文的語氣很平淡,只是淡淡的講述一個事實——事實就是李龍是可以取代的。
“致遠高明……”
抿了抿嘴脣,李龍看着施奕文長嘆口氣,然後說道。
“可,我總歸是魏塘人啊,我不能讓鄉親指着我的脊樑罵我。”
搖搖頭,李龍還是選擇了拒絕了。
這倒完全出乎施奕文的意思,打量着李龍,施奕文拱手說道。
“李兄既然堅持,小弟也不便強求了。”
雖然沒有和李龍就棉花達成協議,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李龍還是答應把他在山東存放的五萬擔棉花賣給施奕文,按他的說法——這是人情,當初在榨油廠上欠下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對此,施奕文並沒有拒絕,在微笑之餘,心下又長鬆了口氣,五萬擔棉花,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差不多夠撐到本地的棉花下來的那一天了。
不過,就在施奕文想要吩咐劉裕去聯繫京城本地的商人時,倒是有人找上了門來。
“你是……”
“小人唐山,是金陵唐家人,京城的“信達成”正是小人主持。”
鞠着腰身站施奕文的面前,唐山笑眯眯的說道。
“金陵唐家,那唐小姐是?”
“二小姐正是小人家主。”
唐山的回答,讓施奕文笑了笑,算是明白了他的身份。
“不知道唐掌櫃上門拜訪,是爲何事啊?”
打量着這個五十幾歲唐山,瞧着他的衣着打扮是一副員外的模樣,可誰又能想到,這位員外卻是唐家的家奴,其實,這一段時間,因爲與英國公府經常接觸的關係,所以也知道,勳室豪門做生意往往都是由家奴出面,很少直接出面。
唐家看來也是如此了,還有宋家……想到宋家的時候,施奕文的眉頭微微皺了下。
“是想和公子談筆生意。”
唐山的臉上帶着笑。
“聽說公子在盧溝河邊辦了個紗廠,這不“信達成”一直與山東那邊有來往,對棉花生意倒也還算熟絡,前些天在山東收了幾萬擔棉花,不知公子有沒有興趣。”
唐山的話讓施奕文聽着後不由說道。
“太有興趣了,不知道這棉花在什麼地方?”
幾萬擔!
有了這多出來的幾萬擔,紗廠就可以繼續擴建,至於織布廠那邊,也可以把英國公那邊以及京城的勳貴拉進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狀大這個羣體,英國的工業革命爲什麼成功?
不就是因爲工業革命促進了工商資本家的崛起嘛!
江南有沒有資本主義萌芽,施奕文並不關心,他唯一關心的是,必須要儘快形成一個團體制約江南士紳集團,北直隸等的士宦固然是必須要爭取的,勳貴同樣也是可以爭取的,畢竟多年來,勳貴也被文官集團打壓的沒了脾氣。
相比於江南……自己這邊的力量實在是太過薄弱了。
“就在京城,小姐特意吩咐小的在山東收完棉花後,要運到京城去。”
一開口唐山就把二小姐擡了出來,他的話讓施奕文一愣,詫異道。
“唐小姐在京城?”
“啊,小姐在南京。”
唐山笑道,然後又說道。
“以後,公子有什麼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派人吩咐就行,如果沒有其它的吩咐,小的就不打擾公子了。”
看着唐山離開時背影,施奕文的心裡嘆了口氣……無論如何,這份人情都算是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