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突然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東廠的番子和陳子陵三人都愣住了。
不過到底還是陳子陵率先反應過來，他深深地看了眼魏忠賢見他的樣子不似作僞便立馬拉起二女向東廠外走去。
沿途所有的番子都用敵視的目光看向三人，卻沒有人膽敢動手。撇開魏忠賢的命令不說，單是陳子陵和伊小蝶兩人的武藝也讓絕大多數番子心生畏懼，或許一擁而上他們能取勝，但單打獨鬥他們沒那個能耐。
魏忠賢就一直站在那裡，怔怔地看着小鹿隨陳子陵亦步亦趨的向着東廠之外走去，他的心中不由充滿了失落以及悔恨。
當初我或許真的錯了......
他不由暗自嘆息一聲，忽然他眼睛一亮。
小鹿不知什麼時候回過身來，她怯怯的眼睛中充滿了淚水，看到魏忠賢注意到她，她飛快地說了什麼，便立馬逃也似的轉身跟着陳子陵往外走。
或許小鹿說了什麼沒人能聽清，不過魏忠賢好似聽清了，壓抑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有些渾濁的眼睛中也浮起一絲水汽。
“督主！”一個小心翼翼地聲音響起。魏忠賢眼中的所有感情都在這一瞬消失不見，立馬回覆到東廠督主的狀態。
“什麼事？”魏忠賢沉聲問道。
“督主真的打算這麼放他們走嗎？”一個檔頭似的人物問道。
“怎麼？”魏忠賢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面無表情的看向那人。“你有意見？”
那人頓時一個激靈，慌忙跪在的上。他身爲東廠的一員，對於魏忠賢的瞭解絕非一點半點。膽敢質疑魏忠賢的人，現在早成了一抷黃土。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怕督主還另有囑咐，所以多嘴問了聲。”北京五月的天凌晨時分，應該還有些寒冷。可那人的額頭瞬間便佈滿汗水，身子在魏忠賢沉默的注視下不由顫抖起來。
魏忠賢沉默少許時間，直到小鹿等人走出東廠的大門他方纔開口。
“你倒是提醒了本督，你馬上去挑幾個武藝高強的人跟上剛纔那三人。記住好好保護走在最末那人，若是她出了差錯本督誅你九族。若是辦好了，三年之內，本督保你等官升三級！你可聽明白？”
魏忠賢說到“誅你九族”時，那人的臉頓時一片慘白，恨不得把自己這大嘴巴縫上。不過當他聽到“官升三級”時，頓時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臉的汗水秒秒鐘消失不見，臉上頓時漲得通紅。魏忠賢的“你可聽明白”幾個字尚未說完，那人立馬把胸膛拍得“啪啪”的道。
“督主請放心卑職哪怕粉身碎骨，也決不讓那人有半分閃失!”他的聲音之大，便是整個東廠之內的人都能聽得到。
魏忠賢滿意的點點頭，輕“嗯”了聲道。“起來吧！”
“謝督主！”那人立馬爬起來，而後小聲的道：“督主，那屬下這便去安排去了。”
得了魏忠賢的肯定後，那人快步離開了。那意氣風發的模樣，看得其他的同僚一陣眼紅。
.......................
天上的黑雲漸漸不再翻騰，天邊已經露出了一點白色，天亮在即。
三人此時各懷心思，卻再也沒有說話，一路便有些沉默。
剛纔走出東華門，便有一個清脆而驚喜的聲音響起。
“師姐！”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段姣好，身着與伊小蝶一般的白色衣物的女子站在屋頂上。天色尚早，故而還不是能看得很清楚。
不過聽着聲音便能知道，這女子也是個美人。
伊小蝶驚喜地擡起頭。“師妹！”
那女子從屋頂飛下，當下便與伊小蝶擁抱在一起。
“師姐，我還以爲你.....”那女子正是婉兒，她此時一臉的淚痕，顯然已經哭了不是一時半會了。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嘛，看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哭得像個小孩子？乖快把眼淚擦了！”伊小蝶像是哄小孩一樣哄着婉兒。
“人家還不是爲你擔心嘛！”婉兒非常不滿她的調笑，用手胡亂的擦着眼淚，氣呼呼的道。
伊小蝶溫聲安慰道：“好了，我錯了，我不該讓婉兒擔心！”
“哼！”婉兒略帶得意的哼了聲，表明她的勝利。
“大師姐呢？”伊小蝶問道。
“她......”婉兒頓時一臉的爲難，欲言又止。
伊小蝶頓時就明白了，雖說早有心裡準備，但是當她面對事實時卻感到有些心寒。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婉兒也覺得有些爲難，便想把話題轉一轉。“師姐你把他們都救出來了？”
伊小蝶沒有接話，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啊——”婉兒突然大叫了聲。
“怎麼了？”伊小蝶問道。
婉兒看着陳子陵笑吟吟的看着她，下意識的想到是他知道自己就是幕後作怪的那人，心中不由一緊，面上頓時火辣辣的。
“我，我......啊，對了。我忽然想到還有急事要做，師姐，我先走一步了！”婉兒說完便急急忙忙的向遠處跑去，那模樣就像是逃命一般。
陳子陵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我的樣子很嚇人麼？
伊小蝶頓時被他的動作逗笑了，她當然清楚婉兒逃走的“真相”，不過她也不會去點破。“我也要走了！”她的聲音很輕很柔。
“哦！”陳子陵有些不捨的應了聲。
“不過......”伊小蝶的笑容漸斂，變得沉重起來。“臨走，還有些事說與你聽。”
“什麼事？”陳子陵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就要大婚了！”伊小蝶咬着牙將話說了出來。她的心中也非常沉重，非常不願。
她怕這個男人會因此恨她，怕這個男人會不再理會她，怕因此傷了他的心，怕.....
但她卻不得不將這些說出來，哪怕她心中再是不願也得說出來。她不能讓他覺得她欺騙他，也不能再讓他有一絲幻想。她要切斷與他的一切，哪怕心痛的要死也得如此。
陳子陵臉上的微笑頓時凝固，就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直到半晌他纔好似回魂了一般。
陳子陵強笑一聲道：“是麼，那恭喜你！”
伊小蝶看得他的樣子心中不覺更痛，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涌出來。她強自撫平心中的情緒，儘量讓自己聲音平靜。“謝謝，那......我就走了！”
“嗯！”陳子陵已然不知該說什麼了，只是隨便應了聲。
伊小蝶一快步離開了，說是快步，其實比起剛纔逃跑的婉兒猶自快了幾分。
陳子陵儘量放輕自己的呼吸，但他的呼吸卻也如喘息一般。空氣似乎都消失了，隨着那道身影消失了，也是隨着那句話消失的。
他的腦海中混沌一片，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前前後後就在迴盪着那句話。
“我要大婚了！”
“我要大婚了！”
.................
淅淅瀝瀝的小雨到底是下了下來，細如牛毛卻寒冷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