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啓陽的授意之下,安寧公主前來商城遊說,丁字營營官劉春生隨行劉春生的身後還有一百多名手持長矛的士兵,全都穿着毅勇軍招牌式的黑色軍裝,後面更有一百個穿着赤色軍服的士兵,那是固州軍相送的軍隊。
安寧公主最先去了固州,表達出相當的誠意。
但是,任憑她說的天花亂墜,固州的萬迎風就認準了一個道理:這麼大的事情,我說了不算,需要請示凌霄大王。
所謂的凌霄大王,僅僅只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而已,固州的軍民事物根本就是他萬迎風說了算。
如此推脫擺明了就是不想歸順大明太子,卻又不願意公然拒絕免得和潁州的毅勇軍撕破臉,乾脆就用了一個“拖”字訣。
既然萬迎風不願意投降,安寧公主就只能作罷,繼續西行來到商城。
臨來之前,萬迎風派出一百親兵沿途護送,算是盡了點兒“地主之誼”。
當商城的羅長腿聽到了“大明長公主”來訪的消息之後,當時就迷糊了。
大明公主出訪大順?分明就是胡說八道。
大家相互敵對,打生打死的打了這麼多年,連大明的崇禎皇帝都被逼死了,早已是冰炭不同爐的死敵,怎麼會有“出訪”的說法?
經驗豐富的羅長腿很清楚的知道所謂的公主出訪,不過是擺出一個姿態罷了,根本用意還是招降。
若是在以往,直接拒了,把所謂的“公主使團”趕走或者是索性直接扣留,但是現在似乎不好那麼做。
一來是因爲毅勇軍剛剛幫商城解過圍,就這樣撕破臉皮必然爲人恥笑,落個恩將仇報的名聲。
再者也是因爲毅勇軍遠比商城軍強大,若是真的扣留了他們的公主一行,必然會招致毅勇軍的血腥報復。
扣留,不敢。
趕走,不合適。
見面,真想不出有什麼好見的。
一時拿不定注意的羅長腿只能先派出一隊士兵將安寧公主等人攔下來,再慢慢的思索應對之法。
“真你孃的不是人吶,不久之前你們還感謝俺幫忙呢,轉過臉兒去就這麼對俺了?”任憑劉春生如何叫罵,面前的士兵就是不讓他們進城。
一直到了黃昏時分,太陽都要落山了,依舊留在城外。
安寧公主掀開車簾子,小聲的問道:“劉營官,咱們不得入城,羅長腿避而不見,這可怎麼辦?”
“殿下,羅長腿這狗東西給咱們吃閉門羹,咱們索性就在這裡安營,守着他老小子,俺就不信了,他還能一直縮在王八殼子裡不出來。”說完又覺得哪裡不對,又說道:“微臣言語無狀,殿下勿怪。”
安寧公主知道劉春生不是什麼斯文之人,雖然他的言語實在粗鄙,也只能將就着聽了。
到了天色擦黑的時候,羅長腿終於來了。
“哎呀呀,劉家兄弟來了,真是貴客。若早知劉家兄弟來,傻哥哥我一定郊迎三十里。”羅長腿故意用很大的聲音高喊着:“劉家兄弟莫怪老哥哥出迎來遲啊,實在是軍務繁忙,脫不開身子,剛剛知道了消息這不就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了麼。”
其實,羅長腿和劉春生從來都沒有見過面,上次劉春生解商城之圍以後,因爲闖軍對毅勇軍抱有深深的戒備之心,雙方只是互相派遣了使者而已。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羅長腿把“自來熟”的本事發揮的淋漓盡致,就好像二人是多年未見的至交好友一般,沒完沒了的說着客套話。
“怎麼回事?怎麼不讓我劉兄弟進城?不久之前就是我劉兄弟和咱們並肩作戰打跑了韃子,難道你們全都忘記了嗎?回去之後看我打你們的軍棍!”
羅長腿裝模作樣的呵斥着手下的士兵,轉過臉兒去就換上了一副笑呵呵的神情:“劉兄弟不要和這些個大頭兵一般見識,我早已排開宴席,還專門尋了幾個唱曲兒的小妞,個頂個都是十分身材百分姿色的標緻可人兒。”
“自來熟”的本事劉春生也用的純熟,一邊和羅長腿客套着,一邊說道:“吃酒聽曲兒的事先不忙說,羅老哥還是先見見我家公主吧!”
其實羅長腿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安寧公主來了,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裝傻充愣:“公主?甚麼公主?哪裡有什麼鳥公主了?劉兄弟開玩笑的吧?”
明明知道羅長腿是在裝傻,劉春生還得鄭重其事的解釋和引薦:“這位就是大明公主安寧殿下!”
羅長腿朝着剛剛下車的安寧公主一抱拳,朗聲說道:“大順商城總兵官羅長庚,見過……見過朱姑娘。”
羅長庚是他的本名,羅長腿是他的“匪號”你是大明的公主,我是大順的將官,大家根本就不是一家人,也就沒有所謂的君臣之說,抱一抱拳也就算是客套過了。
安寧公主微微蹲身還了一個淺禮說道:“羅壯士安好。”
你不承認我的公主身份,叫我“朱姑娘”,我也不承認你是什麼總兵官,所以才以“壯士”相稱。
這樣的見面方式有些古怪,但卻一點都不陌生,因爲在固州的時候萬迎風也是這麼行禮的。
相互見禮之後,羅長腿直接就把安寧公主當做是空氣了,甚至懶得再看她一眼,而是挽着劉春生的臂膀,以讓人難以招架的熱情擁着他進城了。
“劉家兄弟和我雖是第一次相見,卻早心儀已久,上一次咱們並肩禦敵彷彿就在昨日……”繼續說着沒完沒了的客套話,宴席已經排開。
“商城比不得潁州,地瘠民貧,實在沒啥好東西。不過咱們兄弟貴在交心,哥哥我身爲地主,先敬你一碗!”
劉春生卻沒有響應羅長腿的敬酒,而是先把安寧公主尊在上座,然後坐她的下首,剛剛舉起酒碗正要說點什麼,外面忽然出來一陣喊叫之聲:“什麼鳥公主?好大的膽子,真當老子的刀子不殺女人嗎?”
話音未落,從庭院中闖進一個人來。
此人身材高大,臉龐狹長,顴骨高聳眉目如立,頗有幾分兇殘狠辣的鷹狼之態。
最要緊的是,這人手裡竟然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鋼刀。
舉着刀子跳進來之後,此人死死盯着安寧公主:“你這小妮子就是那個鳥公主麼?”
“本宮正是大明公主安寧。”
“吃老子一刀!”眼看着這人撲上來做勢欲砍,劉春生卻動也不動一下。
反而是對面的羅長腿大聲呵斥:“大紅狼,你要做甚?”
“老子一刀剁了這鳥公主。”
“休得胡爲!”
“大哥,咱們多少兄弟死在官軍手中,我要爲兄弟們報仇雪恨,用這鳥公主的腦袋給死去的兄弟們上供!”
眼看着大紅狼揮舞着刀子越過桌子,羅長腿趕緊一把將他抱住:“不要胡鬧,刀槍無眼。”
這兩個闖軍頭目,一個持刀欲砍,一個竭力阻止。
劉春生依舊不動聲色的看着,心中暗暗發笑:“大帥果然料事如神,早就料到這倆傢伙會唱雙簧,且看他們怎麼唱下去。”
二人的雙簧演的差不多了,劉春生和安寧公主卻不爲所動,就好像一場精彩的演出卻無人喝彩一樣難受。
“收起刀子,莫誤傷了劉家兄弟。”
“哪個劉家兄弟?”
“就是不久之前和咱們並肩禦敵的劉春生劉兄弟。”羅長腿裝模作樣的放開了大紅狼,指着劉春生說道:“這位就是咱們的好兄弟劉春生。”
和之前羅長腿的反應一樣,大紅狼馬上就變得熱情起來,張口劉兄弟閉口劉兄弟的客套個沒完沒了。
“看在劉兄弟的面子上,我就不與這狗屁的鳥公主爲難了,要不然的話,老子一定先砍她幾刀出出心頭的火氣。”
大紅狼抄起酒罈子給自己斟了海海滿滿的一大碗,一口氣飲了個底朝天,哈哈大笑着說道:“上次劉家兄弟來到商城,只因爲戰事繁雜,竟然沒有能夠見兄弟一面,引以爲憾,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旁的大話我大紅狼不敢說,我只對兄弟你說一句,在這商城地面上,只要是我春生兄弟看上的東西,甭管是金山還是銀海,隨便你拿,哥哥我若是皺一下眉頭,就是小媽生的。”
“洪家老哥。”大紅狼是他的匪號,他的本命叫做洪大郎。
劉春生說道:“若是兩位哥哥真把我劉春生當兄弟的話,客套話就不必再講了,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兒吧。”
“我知道劉兄弟的來意。”不等劉春生說下去,羅長腿就首先開口了:“不過是想招降我們兄弟二人和商城的幾千將士,讓我們爲她朱家賣命。他張啓陽願意做朱家的忠臣那就去做好了,我們兄弟沒有吃過朱家的米,沒有拿過朱家的俸,犯不着改換門庭。”
唱紅臉的大紅狼已收起了那副窮兇極惡的嘴臉,手指敲打桌面用不帶絲毫感情波動的語氣說道:“前番你們帶兵幫我們解圍,只不過是因爲你們實力不夠。若是你們有足夠的兵力,早就把商城給佔了。不過我大紅狼還是承你劉兄弟的情,畢竟這商城三萬多口子全都是因爲你才能活到今日。
我還是那句話,今天劉兄弟到了我們的地盤上,那便是信得過我和老羅,面子還是要給的。
咱們吃了這碗酒就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至於給商城解圍的情分,他日到了戰場上,我讓你三十里,也就算還了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