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張啓陽這樣的國家重臣,也不是說什麼時候想見皇帝就能見到的。
和高起潛一起,在偏殿等候了小半個時辰之後,才見到復隆皇帝的面兒。
“二卿入宮,所爲何事啊?”復隆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宮人搬來坐器:“今日陛見不是朝會,二卿不必拘束,坐吧。”
明朝和清朝不同,不是重大場合不使用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禮,君臣私下相見僅行常禮,畢竟臣子就是臣子,而不是奴才,尤其是在有專事陛見的時候,更多是一種上下級的工作關係。
二人落座之後,高起潛首先開口說明來意:“臣等陛見,爲的是北伐之事。”
北伐的口號已經喊了這麼久,事實上卻並沒有什麼大動作,最多也就是派遣了許多先遣小隊深入敵後去高高破壞和偷襲而已。
但是這一次,卻是動真格的了。
毅勇公張啓陽是真的要北伐了。
在陛見之前,張啓陽已經和高起潛仔細商議過和北伐有關的一應事宜。
包括人馬的調動,後勤的籌備、運送,以及其他所有的相應事宜,都已經做了安排。
這次陛見,就是來和皇帝通氣並且最終拍板的行爲。
所謂監軍,就是代表天子監督諸軍,除此之外,監軍的最大的職能就是負責軍隊和朝廷之間的上下通達,這事兒由高起潛最先提起,顯然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是臣與張帥擬定的北伐細務章程。”高起潛取出那份早就準備的“文件”,恭恭敬敬的遞給了皇帝。
對於這些個東西,皇帝遠不如高起潛這個老行伍在行,只是象徵性的隨意翻看了幾下就說道:“既然你們都已仔細商議過,想來應該無誤。朕以爲,北伐之事幹系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務必慎之又慎,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兵兇戰危,自古無必勝之理,以臣估算,只要照章而爲,就有六成勝算!”
打仗這種事,誰也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有六成勝算已經算是很樂觀了,值得去打一打。
“若朝廷能依照臣等所列之清單,給予大力支持,勝利應在七成之上。”
作爲一個負責任的監軍,高起潛說道:“至今所欠缺之錢糧資材,臣粗略的算過,有一百二十萬兩差不多就夠了。”
洪承疇的清軍就江北之地,是江南朝廷最大的威脅,若是花費一百多萬銀子就能將其擊敗收復江北之地,絕對是非常非常便宜的了。
可惜的是,朝廷沒錢。
毅勇軍出人出力,朝廷出點錢糧就能收復江北,這麼便宜的好事卻做不到,因爲朝廷真的很窮。
“一百二十萬兩,是不是太多了些?”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這話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這個時候的復隆皇帝,一點都不象是君臨天下的九五至尊,反而象是個斤斤計較的街頭商販,竟然和高起潛討價還價起來:“四十萬兩可以嗎?朕至多隻能拿出四十萬兩,或者還能籌集些許的糧米資材,但應該不會很多。”
朝廷只能給四十萬兩,距離一百二十萬相差太多,別說張啓陽不答應,就是高起潛也不答應:“臣知道朝廷用度艱難國庫空虛,已極力壓縮預算,這一百二十萬已是最少的底線。四十萬兩,別說是大軍之資,就算是造船都不夠呢。”
渡江作戰,肯定需要大量的戰船,而造船本身就是一筆巨大的開支,這筆錢朝廷根本就拿不出來。
但是,北伐這麼的事情,不可能總是依賴毅勇軍,朝廷必須有所表示。
要不然的話,若是戰敗了這個黑鍋就一定是朝廷的,就算是一戰而勝,那也是毅勇軍和張啓陽的功勞。
朝廷既不出人也不出錢,憑什麼佔據北伐的天功?這種話好說不好聽啊!
“既然造船和水軍是開支的大頭,朕倒是有個章程。”復隆皇帝說道:“蕪湖靖南公那裡,就有現成的戰船和水軍,直接調過來使用也就是了,又何必重新再造?”
蕪湖黃得功手頭上就有現成的水軍和戰船,拿過來用就行,就不必再花很多銀錢去重新打造戰船編練水軍了。
蕪湖黃得功部是弘光朝的舊臣,後來纔對新朝效忠,和毅勇軍平行不存在上下級的關係,這事兒只能由朝廷居中調動,張啓陽和高起潛可調不動黃得功。
“若是黃得功願意助戰北伐之事,確實可以省下一大筆銀錢,還能得黃部之力,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雖說黃得功已是事實上的地方藩鎮,但是在皇帝大婚之後,這個關係就變了。
復隆皇帝的皇后翁氏,是黃得功的姻親晚輩,從這一次關係上來看,黃得功已經算是外戚了。
而外戚從來都是依靠皇帝本人的,由皇帝下詔調動黃得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黃得功已經歸順新朝這麼久了,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也應該好好表現一下。
只要戰船和水軍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事兒就比較好說了。
“北伐關係到我朝根本,定要慎重才行,明日朕就把此事交由內閣討論,然後會同部堂拿出一個總章程,二卿以爲如何?”
北伐這麼大的事兒,不是說張啓陽想北伐就能北伐的,一定要江南朝廷上下一心,有力往一處使,將江南的人力財力擰成一股繩才行。
先由內閣討論,通過之後再給兵部、戶部、工部等部堂分組討論,這也是大明朝的運行機制,本就應該如此。
在大方向定下來之後,一直都沉默不語的張啓陽終於開口:“北伐之事,重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此事定要保密,切不可宣揚,以免敵提前知曉有了準備,會平添不少困難。”
雖說復隆皇帝不是軍伍出身的馬上皇帝,卻也知道保密的道理,笑着說道:“此事勇毅公但可放心,朕知這是極大秘事,不會宣揚出去的。”
秘密準備北伐之事,絕不可對外宣揚,就算不用張啓陽專門叮囑,皇帝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自然會重視保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