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特麼根本就不是八旗辮子兵,而是潰敗下來的巡河營官兵。
“幸虧剛纔沒有發出戰鬥命令,要不然的話就鬧大笑話了。”在暗自慶幸的同時,張啓陽也在偷偷的苦笑:“看來老子還真的不是什麼天才,才這麼一點小小的場面就有點駕馭不住,還是有點嫩了。”
八灣河不是什麼大的江河,最窄處不過百十步,若是遇到枯水期就會斷流。現在這個季節正是水量豐沛的時候,雖然算不上湍急,也能沒過腰身,水最深的那一段甚至可以沒頂。
這些個潰兵不明地形,好像慌不擇路的兔子一樣紮了進來,察覺到水深難渡之後又折返回去,幾次試探才找到適合淌過河的淺水段,但卻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後邊的追兵越來越近。
建奴辮子兵緊緊咬着這些潰兵的屁股一路追趕,終於抓住機會撲了上來。
大戰旋即展開。
慌亂的巡河營潰兵擁擠在河道處,厲聲謾罵着、推搡着,把那些體力不支的同伴擠進深水中,還沒有跑出幾步就被拖着砍刀衝上來的辮子兵一刀砍翻。
帶着皮盔的辮子兵大多是輕甲,有些乾脆就沒有披甲,好像餓極了的虎狼一般猛衝過來躍入水中好一陣劈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瞬間就把巡河營潰兵殺的鬼哭狼嚎。
瀕死之際的慘叫和兵器砍進身軀的鈍交織在一起,在青濛濛的天光中反覆迴響,讓人不寒而慄。
這一切,就發生在小吳莊民團衆民兵的眼皮子底下!
建奴改道確實出人意料,搶了那多的人口錢糧,像以前那樣老老實實的撤走也就是了,偏偏要折而向西,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二月裡,建奴破關搶掠,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東路軍甚至一度深入到山東的德州樂陵一帶。
朝廷連連派遣軍馬圍追堵截,卻屢屢被建奴打的狼狽逃竄,這一次更是擺出了要配合中路威脅京師的姿態。
沿途的官軍原本還想做出個“死戰到底”的樣子,根本就沒有想到建奴的速度如此之快,轉眼之間就已衝破阻礙到了近前,乾脆連象徵性的抵抗也沒有了,直接就一鬨而散。
駐守在香河的巡河營一觸即潰,直接就把北運河拱手相讓,讓辮子兵得以從容不迫的沿着運河一路進發。
巡河營本就不是野戰部隊,遇到辮子兵調頭就跑也沒有什麼好丟人的,偏偏那個監軍是個認死理的書呆子,死活不讓兄弟們跑路,高喊着“精忠報國”“血戰到底”的口號,浪費了大把時間。
八旗辮子兵的兇狠衆所周知,哪是那麼好打的?
遼東、遼西二十萬人馬都擋不住,長城沿線的九軍都不敢出戰,小小的巡河營還打個屁呀,這不是讓大家送死麼?
雖然這位監軍大人是個二把手,但他還掛着個侍講教授的頭銜,可以算是太子的老師。
雖然當朝太子有四位正式的老師和幾十個不算正式的老師,而這位路監軍僅僅只是其中的一個,但畢竟是太子師,等到太子登基之後很有可能位高權重,所以不敢輕易得罪他。
勉勉強強的打了一陣之後,一千二百多人的巡防營只剩下四百來人,其他的不是戰死了就是跑散了。
眼看着氣勢洶洶的辮子兵已經殺過來了,巡河營的千戶大人再也顧不得理會這個唱高調的窮酸,再不跑路的話就真的要被辮子兵給砍死了。
雖說滿腦子都是“爲國盡忠”思想的許文才堅決反對撤退,但千戶大人已經帶着弟兄們撤了,他一個窮酸文人還能真的上陣殺敵不成?也就只能跟着潰敗下來的巡河營一路奔逃了。
辮子兵就在後面咬着屁股窮追不捨,快到了小吳莊時終究還是被追上了。
兩嶺相夾,一水阻路,跑的筋疲力盡的巡防營殘兵也只能硬着頭皮打這一仗了。
“啊~”拖着長長尾音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許文才身邊的那個巡河營士兵被砍了個開膛破肚,鮮血洶涌而出把河水都染紅了,就連腸子流淌出來,讓人看的毛骨悚然。
辮子兵又是一刀下去,那士兵頓時身首異處。
屠戮就在眼前,把許文才嚇的快要癱了。
這位從來沒有見過廝殺廠場面的老書生嚇的面色如紙,哆哆嗦嗦的喊出一句“報效朝廷”的口號之後,用顫抖的手拔出那把裝飾用的佩劍,正準備衝上去“以身殉國”,腳下卻是一軟,猛然栽倒在齊腰的河水當中。
那些殘存的巡河營士兵,全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油子,毫不理會許文才,更沒有半點“以身殉國”“血戰到底”的氣勢,而是不顧一切的朝着河對岸奔逃,兵敗如山倒,報讀詩書心存報效國家的許文才連自己都顧不下來了,又怎能約束這些個爭相逃命的潰兵?
事已至此,作爲一個文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件:以身殉國。
倒轉劍柄,將鋒銳的劍鋒橫在頸項之間,正準備自刎之際,忽然聽到頭頂“嗖嗖”幾聲響動,剛剛衝上來的辮子兵頓時倒下了幾個,不遠處的那道土嶺子上,一羣穿着黑衣,手拿扎槍的士兵猛衝下來。
一個三角的旗幟,在那羣士兵身後迎風招展,一個大大的明字位居旗中!這旗正是周皇后賜給張啓陽的,如今剛好用上了。
伏兵!我煌煌大明的伏兵!
生死之際,忽然看到己方的士兵,許文才激動的都要哭了,倒拖着那柄裝飾用的佩劍,連滾帶爬不顧一切的朝着那邊奔了過去。
小吳莊民團擁有一定數量的弓箭,但卻嚴重缺少技藝嫺熟的弓箭手,更不能提供“前衝三射”的遠程火力掩護,很多人都是一射之後就把小梢弓丟在一旁抄起扎槍就衝了過來。
張啓陽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頭,半斤他們那一羣半大的孩子象獵狗一樣跟在他的身旁跑的飛快素來和善彷彿笑面佛一般的張小公爺咬牙切齒神態猙獰,藉助黃土嶺子的天然坡度把奔跑的速度展開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