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以後,羅剎鬼的正規軍終於來了。
“發現敵人船隊,距此不足一百四十里。”
因爲早就知道羅剎鬼的軍隊會開赴過來,所以韋無病的偵測範圍擴展的很遠,在唯一的水運通道上提前發現對手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在遼闊的戰場上,發現敵人往往也意味着被敵人發現,畢竟雙方斥候之間已經意識到了敵方的存在,肯定知道對手的主力就在附近。
真正讓張三娃無法理解的是,敵人明明已經發現了他們,卻沒有棄船登陸迅速展開,而是依舊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在同吉爾河上順流而下。
同吉爾河曲折蜿蜒,就這麼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前進,難道羅剎鬼的腦子有毛病不成?
唯一能說得通理由只有一個:羅剎鬼狂妄至極,根本就沒有把這支軍隊放在眼裡。
事實上,莫洛佐夫公爵確實沒有東方人放在眼裡。
不要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東方軍隊,就是在整個羅剎國,又有幾人能被莫洛佐夫閣下看在眼中?
這位莫洛佐夫,那是相當的了不得,他的身份和地位,像極了大明朝的一個人:小相公嚴世蕃。
莫洛佐夫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父名,更準確一點來說,他的名字應該是小莫洛佐夫。
他的父親老莫洛佐夫不僅是老牌貴族,而且位高權重,其地位和影響力基本上就相當於是首席輔政大臣。
六年之前,老沙皇米哈伊爾蒙上帝的召喚去往天堂,年輕的阿列克謝一世陛下繼位,老莫洛佐夫就相當於是宰相兼輔政大臣,是帝國事實上的統治者。
如此一來,小莫洛佐夫的地位隨之水漲船高,基本上也就是相當於嘉靖年間的嚴世蕃了。
和嚴世蕃不同的是,小莫洛佐夫不是在中樞任職,而是地方上的實權人物,不僅撈了個公爵的頭銜,還娶了帝國的公主——這就是羅剎國的駙馬爺,沙皇陛下是他的小舅子,基本上就是這麼個情況。
按照大明朝的體制,駙馬是不能擁有實權的,除非是在特殊情況下由皇帝本人親自授權,否則的話根本就不能帶兵。
但是羅剎國沒有這個規矩,這位駙馬爺不僅擁有很大一片領地,而且還有自己的軍隊,是帝國在遠東的代言人和實際統治者。
雖然已經聽說了東方的情況,知道明人的軍隊幹掉了斯捷潘諾夫,但是這位公爵閣下卻並不怎麼在意。
所謂的督軍,只不過是公爵閣下給斯捷潘諾夫的一個臨時委任而已,他的死對於公爵閣下而下反而是一件好事兒——可以把這個職位再賣一次。
事實上,現在站在公爵閣下身邊的那個人,就是下一任的督軍,公爵閣下已經收下了他的金幣和禮物,並且給了正式的委任狀。
“斯捷潘諾夫那個傢伙,竟然被東方的侏儒給殺死了,真是丟臉,害得我不得不親自跑一趟。”
公爵閣下放下手裡的刀叉,用一方絲綢手帕輕輕的擦拭着嘴角的殘酒:“不過這樣也好,讓可恥的東方侏儒知道知道我的厲害,免得他們總是不服氣。看在上帝的份兒上,如果他們足夠恭順的話,或許我不會真的殺太多人,你們都知道,我是以仁慈著稱的,如果那些矮小的侏儒沒有真的惹怒了我,我很願意給他們一些仁慈。”
和絕大多數羅剎人不同,公爵閣下並不是滿臉大鬍子的粗壯莽漢,反而生的眉清目秀,而且保養的非常好,肌膚嬌嫩白皙如同婦人一般。
稍微扯了扯頭頂上的假髮,公爵閣下用一個自認爲很優雅的姿勢招了招手,身邊的男僕馬上躬着身子走過來,挽着公爵閣下的手臂站立起來。
保持着貴族特有的儀態,不緊不慢的走出船艙,望着山頭皚皚的白雪,公爵閣下的嘴角勾起一個很得體的弧度微微冷笑了一下:“這些自以爲是的黃皮猴子,真的以爲在河邊上架幾門火炮就可以擊敗我?可笑的想法。我命令——”
旁邊的書記官馬上取出紙筆,仔細記錄公爵大人的命令。
雖然命令可以直接下達,根本就沒有再行記錄的必要,但公爵大人認爲有這個必要,這就夠了。
“讓我的騎士們下船,沿河推進,象清掃垃圾一樣把黃皮猴子們趕走。”
“遵命,聖明的公爵閣下。”
所謂的騎士,並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騎兵,而是一種類似於親兵的武裝。
這些所謂的騎士甚至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士兵,而應該算是擁有低等爵位的基層軍官,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私兵,跟隨公爵大人出征而已。
這些人的數量雖然很少,卻是羅剎正規軍中的中堅部分。
公爵閣下雖然狂妄,終究不是傻子,事實上他的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素有“遠東之鷹”的美譽,曾經兩次鎮壓了雅庫茨克一帶的叛亂,無數次征剿對帝國不夠恭順的野蠻人,是一位很厲害的統帥。
這次東征,他幾乎出動了所有能夠動員的力量,帶着大大小小七十多條船隻,總兵力三千四百人,其中真正的作戰部隊就將近兩千,還有一部分臨時徵召的農奴、水手、遊蕩者和囚犯,以及幾百個公爵的侍從和幾個情婦。
軍中禁止女子,但是這一條在公爵大人這裡不管用,恰恰相反,帶着情婦出征從來就被公爵大人視爲非常美好的風流韻事。
歷朝歷代,駙馬在外面找女人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何況隨身帶着情婦?
其實在羅剎國這種狀況很常見,尤其是在高級的貴族圈裡,情婦數量的多少往往代表着本人的魅力,不僅很少會有人說三道四,反而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公爵閣下的妻子,也就是現在的公主殿下,都有好幾個情人呢!
無倫無常,無廉無恥,在大明朝的話絕對會是這樣的評語,但是在羅剎國卻不是那個樣子。
阿列克謝沙皇陛下的情婦已經多的數不過來了,豈不是很正常的嘛!
到了下午稍晚一些的時候,隨着一陣甲冑撞擊聲,一個穿着沉重板甲的騎士登上了公爵閣下的座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騎士禮:“英明的公爵大人,東方人已經被擊退,您可以繼續前進了,希望這沒有讓您等的不耐煩!”
雖然公爵閣下狂妄無比,但是對手下的騎士們卻有一個很好的態度,並且從來都不吝於誇獎他們:“騎士,你們做的很好,剛纔我還在擔心你們會在戰鬥中受傷呢,上帝保佑希望這種狀況不要發生。”
“英明的公爵大人,東方人的軍隊根本就是一羣侏儒,他們的個頭很矮,他們的弓箭根本就射不穿我們的鎧甲,很容易就把他們趕走了,順便解救了幾個韃靼人奴隸,我們還繳獲了他們的兩門火炮。”
“還有兩門火炮?”
公爵大人頓時就來了興趣,當他看到東方人的火炮之時,卻大失所望。
那東西也能叫做火炮嗎?
“哈哈,這樣小的可憐的東西,真的和東方的侏儒很般配,相信他們看到我們的大型巨炮之後,一定會嚇的尿褲子,哈哈。”
雖然態度狂妄,但那終究是做給手下人看的,事實上公爵大人雖然確實對於東方去存在很嚴重的蔑視心態,卻知道打仗不是兒戲,一定要小心謹慎。
如果東方人真的那麼不堪一擊的話,斯捷潘諾夫又怎麼會死在他們的手中的呢?
“仔細的審問一下那幾個韃靼奴隸,一定要弄清楚東方人的狀況。”
“遵命,公爵閣下!”
沒過多久,審訊的結果出來了。
斯捷潘諾夫之所以身死,並不是因爲東方人的戰鬥力有多麼強悍,事實上他們一直被斯捷潘諾夫打的擡不起頭來。
完全就是一次偶然的意外,東方人誤打誤撞的集中了彈藥庫,引起大火這才導致了最終的戰敗。
督軍斯捷潘諾夫根本就不是死於東方人之手,而是在救火的時候被燒死的。
東方人的軍隊人數很多,但他們只是擁有一些火銃和小的可憐的火炮,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拿着長矛使用弓箭的士兵,原來督軍斯捷潘諾夫是這麼死的,真是個倒黴鬼。
怪不得東方人能夠戰勝斯捷潘諾夫,原來是誤打誤撞的集中了彈藥庫!
如果不是這場意外的話,斯捷潘諾夫一定可以很順利的擊敗東方人的軍隊,哪怕是他們的數量再多一些也無所謂。
所謂的督軍,不過是個好聽的說法罷了,事實上斯捷潘諾夫從來就沒有擁有真正的軍隊,他不過是匪幫頭子而已,他手下那些所謂的士兵僅僅只是揣着發財美夢的烏合之衆,又怎麼能和自己的正規軍相提並論?
倚仗堡壘的堅固,就全部龜縮起來,這根本就是一個愚蠢至極的戰術,若是換做公爵大人肯定不會這麼做。
對於已經死掉的斯捷潘諾夫,公爵大人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同情或者的憐憫,反而是用毫不掩飾的態度了罵了一句:“蠢貨,真的很該死!”
“停止前進,保持警戒,”公爵大人又下了一道命令:“明天,我會給那些可笑的東方侏儒一個校訓,一個沉重的教訓!讓他們永遠的記住誰纔是這片土地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