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澈一個問題,就讓楊鶴想了一路。
什麼叫有多大的決心爲民。
楊鶴、楊嗣昌父子在後世的歷史記載上,都算是忠良,但也因爲他們的忠良,因爲他的無能,變向的加劇了明帝國的滅亡。
楊鶴沒辦法回答劉澈的問題,他能下多大的決心呢?
進了總督府,楊鶴連一杯真正的頂尖好茶都拿不出來,泡的茶在江南只能算是二流茶葉了。
一間屋,一張桌,喝的是劉澈帶來的茶葉,吃的是劉澈帶過來的茶點,用的是劉澈帶過來的茶具。不能不說,楊鶴是一個清廉的官員,也是一個好人,至少他不貪,心中還有百姓。
“楊公,您是好人,但不是一個好官!”
“大司馬,只有你我二人,就算你指着大罵,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兒的信我看過了,遼東在幾年前百姓過得是什麼日子,眼下是什麼日子。我已經安排了,我的家眷往遼東送,就算揹負萬古罵名,我也認了。”楊鶴的態度確實讓劉澈感動。
這是一個好人,但還是那句話,不是一個好官。
劉澈泡上茶,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講個故事,楊公不介意吧。”
“請!”
“話說,有九個人作工,每天晚上工坊不給他們飯,給他們二斤米,讓他們自己煮粥,九人商定,輪流煮粥。而一個月下來,每個人都只有自己煮粥的日子裡晚餐才能吃飽飯。”
“人,皆有私心!”楊鶴接了一下,這樣的事情不意外,只是這故事肯定有後話。
劉澈笑了笑,把一個蜜餞放在嘴裡後繼續講道:“後來,有人提出一個規矩,那就是煮粥的人拿最後一碗。”
“高明,高明呀。他如果分的不公,那麼最少的一碗就會是他的,就算分粥的時候,有那麼一點點相別,但相差絕對是極小的。”楊鶴連聲稱讚。
劉澈說道:“楊公,我想說的就是,制度決定生存。定下一個好規矩,至少有相對的公正,世上本無絕對公正。但相對的公正確實是萬民可以接受的,些許的不公影響不到大局。”
劉澈這個故事可不是憑空講的。
真實的歷史上,澳洲最初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前前後後數十萬犯人流放到了這裡。
可爲什麼沒有亂呢,一切都因爲有一個聰明的總督,定下了很好的規矩,才慢慢的講這裡成爲了一個國家。
所以劉澈相信,良好的制度纔是根本。
“大明的制度?”楊鶴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楊公,大明幅員萬里,可以說每年都會有那麼幾個地方有災,無論是水災,蟲災,旱災還是地震等天災。整個大明,不可能在那一年,全國都太平。”
“是!”楊鶴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麼,救災應該是一個帝國必備的基本職能,就是說,讓百姓有一個活路,是大明的責任。您也是進士,盛唐之時可有天災一死數萬人,十數萬人的記載嗎?”劉澈問道。
楊鶴搖了搖頭。
“失去了賑災職能,就會演變成巨大的社會危機。朱由校無能,因爲他還小。朝堂之上無能,因爲黨爭,他們眼中只有權力之戰,已經忘記了百姓。你楊鶴,一樣無能,因爲你的無能才讓三邊是眼下的局面!”
劉澈幾句話,說的楊鶴不止是額頭,就是背後都被冷汗打溼了。
試問天下,誰敢直呼皇帝的名字。
“名字,有什麼不敢叫的。在遼東,有一個賣小吃的老漢,曾經叫喊過。他的原話是:軍娃子,澈娃子,新作的點心要嚐嚐不?是失禮嗎?我不認爲,名字就是讓人叫的,避諱什麼?顯得自己更尊貴嗎?只因爲一個名字,陳策老將軍就會用他的命,換我的命?”
陳策拼死救劉澈的原因楊鶴理解。
因爲在陳策眼中,自己已經是馬上就要入土的人,而劉澈卻代表着一個希望。
“在遼東的公文當中,是允許寫名字的,直接寫。”劉澈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劉澈沒說的是,那塊小吃的老漢,當年就是千斤屯的人,和劉澈親近的很呢,而且也是私下喊的,不是在滿大街號。
畢竟劉澈這個身份上,相對的尊重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公文之中,直接寫名字這一點,劉澈確實說的是實話,他的名字也一樣可以直接提及。
“扯遠,再說回來。舒城大雪,如果沒有人管,會死多少人?”
“十萬!”
“十萬或許多了,但五萬肯定會有。再說楊公您!”劉澈又換回了敬語:“您沒有能力整頓當地的賑災系統,也無力調集當地的資源救濟百姓,更無力嚴重普遍存在的貪污,更沒有能力發展當地經濟。您,失職了。”
“是!”楊鶴感覺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打溼了。
劉澈又說道:“我和令公子討論過您的,以及他思想之中,對付流寇的辦法,我只用一個字評價,就是蠢!”
“願聞其詳!”楊鶴把自己的官帽扔到一邊,不是因爲出汗,而是越發的感覺這些年自己可能錯了,而且對兒子的教導也是錯的。
“先說第一錯,撫!您安撫收編一些流寇,看似當地太平了。但這何嘗不是一種應付呢,可以向皇帝交差,可以請功,但管用嗎?”
“是,眼下各地巡撫,總督所用的辦法無非兩個字,一爲剿,一爲撫。而剿也是把流寇趕出自己的轄區罷了。”楊鶴也認可劉澈這個說法,但他心中亦有自己的無奈。
只是眼下,楊鶴並不認爲自己提困難有什麼用。
“再講一個故事。也說的是剿匪,各路兵馬用心,十面包圍,終於把流寇包圍在一處山上。可軍兵只有一兩萬人,流寇卻有三五萬人。那麼接下來呢。楊公有何高見?”
劉澈講的就是將來楊嗣昌的戰略思路,十面張網論。
楊鶴愣了一下,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估計是犬子的理論吧。”
“那解決之道呢?”
“死結,要說打。是官軍害怕,還是流寇更害怕呢?”楊鶴想到了關鍵的節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