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圖既爲閣首輔,又爲兵部尚書,朝出了判臣要領兵造反,派兵征剿責無旁貸,而且他心已經有數,那是讓黃得功出兵,圍剿劉良佐的人馬。
換句話說,有沒有皇,只要有內閣,國家機器照樣運轉。這也是當年挺福派和倒福派黨爭的原因之一,擁立朱由崧登基的四鎮軍將是爲了從龍元勳這筆大買賣,而反對朱由崧登基的東林黨則是怕朱由崧當皇后找他們秋後算賬,其實至於皇是否賢德,無關緊要,他們把皇當成擺設,無論誰當皇只要不妨礙他們的權利,全都無所謂了。
也是說,朱由崧只要一句話授他高弘圖全權處理此事,或者沒有朱由崧,他們完全可以將此事處理好。之所以請示,也是走走程序,這當然是以高弘圖爲首的內閣諸臣的心理。
然而完全相反,朱由崧跟他們想的截然不同,不可浪戰,放賊人進來,那是不要胡亂打,不要盲目地鏖戰,將劉良佐放入京畿之地,這可以嗎?十萬大軍衝擊京師,萬一有點什麼閃失,可怎麼得了?半年前北都淪喪,現在南都再出事,大明朝豈不是徹底完了?
因此高弘圖覺得皇的腦子進水了,驚愕地看着皇,那意思是怎麼能如此剿賊?
朱由崧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將劉良佐的人馬地全殲,他現在完全有這個實力,甚至京師的部隊不動,只要黃得功和河南的人馬足矣,十幾萬大軍一收,劉良佐部必然全軍覆沒。
但劉良佐的人馬跟高傑和黃得功的人馬一樣,既不是流寇,亦不是東虜,都是天朝的兵將,是吃着朝廷的俸祿成長起來。那可是十萬兵將啊!
雖然劉良佐造反了,但十萬大軍並非都是反賊,相信他們當有相當一部分兵將,主要是廣大的基層軍將,是迫於無奈,是命難違,只是奉行軍令,或者受了蠱惑,僅此而已。
大明朝耗費了多少銀兩和心血才培植起來的人馬,要一刀切地全都剿滅,這不是在幫流賊和東虜的忙嗎?無疑是愚蠢之舉。
作爲一個穿越者,不但要有前瞻性,預見性,還要把控全局,明辨事非。朱由崧要下活南明這盤棋,不能只顧眼前,儘量減少殺戮,迫降這部分人爲帝國所用,纔是智者所爲,也纔是真正成功的削藩。
另外,他也想借此機會,順便讓那些內閣諸臣東林黨們看看,他違規提拔的江陰三公究竟是不是唯纔是舉。
爲了讓這位高閣老心裡敞亮一點,朱由崧又解釋道:“劉良佐判逆朝廷,派黃得功征剿,也無不可。只是殺賊一千,自損八百,此最多是下策。倡平伯之兵馬,亦是我大明之兵馬,衆賊不於等全賊,朕只殺該殺之人,誘敵深入,斬殺主謀,協從者可以不問,只要還願忠於朕,忠於大明,朕可以開一面。”
高弘圖聽到這裡,明白了,皇並不打算將劉良佐這十萬人馬一舉全殲,而是殺一部分罪大惡極者,剩下的迫降仍爲天朝所用,但覺得皇有幾分幼稚了,這些人既然跟着劉良佐造反,能輕易投降嗎?這無疑於虎口拔牙!
因此高弘圖往施禮道:“陛下寬仁,堪堯舜,老臣折服,然而微臣以爲,放劉良佐入京畿重地,無疑於引狼入室,京營兵有限,一萬水師也是多年未遇戰事,萬一抵擋不了劉賊的十萬兵鋒,豈不是弄巧成拙?大明偏安東南,人心向背,可不能再折騰了。”
“卿有些杞人憂天了,京營兵有六萬,有江陰三公掛帥,朕的御營也訓練了這麼多天了,以劉肇基之幹練,早已森嚴壁壘,更加衆志成城,莫說有賊十萬,是百萬又何懼哉?不必多說,立即擬旨!”
高弘圖看朱由崧龍意已決,只得領旨:“微臣遵旨。”
提起江陰縣來京營兵任職的那三位,高弘圖更加沒底氣了,本是縣城的三位小吏,抓賊捕盜,閻應元他們或者有些建樹,但要對付劉良佐的十萬虎狼之師,豈不是笑談!再說御營,剛成立不滿一個月,現在還在西山凹訓練,新兵期還沒過,劉肇基再怎麼幹練,又會有何作爲?如此下去,京師危矣!
高弘圖離開皇宮搖頭不止,但回到內閣,仍將旨意擬好,送逞司禮監批紅之後發往兵部,然後一屁股坐到內閣太師椅,長吁短嘆起來。
視線再回到壽州一帶。
準備了三天之後,三路大軍響炮三聲,反穿軍衣,表示他們已經造反了,以示與朝廷的軍隊劃清界限,分三個方向向南京殺來,三路大軍共七萬餘衆,聲勢震天,如狂濤巨浪。
果然不出劉良佐所料,他的三路大軍剛一行動,那邊的黃得功便有了反應,按照朱由崧的旨意,徐州、都鳳陽和滁州等地,黃得功早已經佈下重兵。
得報後的黃得功咬牙罵道:“果然是亂臣賊子,陛下看得真準,可殺不可留……”
但黃得功罵着罵着又有些泄氣,原因是前兩天黃得功又接到了朱由崧的最新指示:不可浪戰,放賊衆過去。
黃得功覺得也有懵,當初皇讓自己在徐州、滁州和和州三地布重兵,說得非常明白,是防內賊的,如今賊兵至,怎麼又不讓打了?放進賊人過去,過了臣的防區可是京畿重地了,難道要將賊人放到京師不成?豈有此理呀!
但是聖命難違,黃得功只得按旨而行。
於是,給人的視覺效果是,沿途黃得功的人馬一擊即潰,有些甚至望風而遁,鳳陽之兵和塗州之兵,受到臨淮和陳杞兩路兵馬的牽扯,也不敢妄動,劉良佐的三路大軍勢如破竹,沒幾天便殺到京畿附近,劉良佐的路軍渡過長江,虎踞龍盤的南都近在咫尺。
這麼快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劉良佐當然有些得意忘形,甚至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不怪花馬劉淺薄,一輩子也沒打過這麼順的仗,幾乎是兵不血刃,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在劉良佐沒想到之餘,內心裡對黃得功的威名大打折扣,如今京師在眼前,左右兩翼的東路軍和西路軍也不負所望,此時也殺過長江,三路大軍接近八萬人馬對京師形成合圍之勢,看這意思,一股作氣拿下帝都亦不是沒有可能。要知道如此,老子早興兵了,何須等到現在?
不過此時劉良佐的內心深處有一絲隱憂,那是直到現在沒有得到熊州的祖大壽和他胞弟劉良臣的音訊,按照約定,他們興兵率兵南下作爲後援,壽州和臨淮之兵加以策接應,此時他們應該拔取睢州和歸德,尾隨而至,那樣攻取帝都,擒殺昏君,愈發不在話下,可是怎麼毫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