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水流在羣山之下流過,在地底形成了龐大的湖泊羣,這些湖水又滲入地層再由各處冒出來,滋潤着整個涪山大山脈。
這地下的湖泊羣分支極多,相當容易在地下迷路,幸好林北能隱隱感覺到大股水流的方向,所以一直緊緊朝水流的下方遊,時而浮出水面來換氣,如此之般,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我是午時開始出來的,春天的時候天色暗得早,此刻大概是六點來鍾,差不多五個多小時,也不知道我已經游出了多遠了。”
再一次換氣,林北發現自己仍處於羣山之中,不由得感慨這不知是湖還是河的巨大,同時,林北也爲一路上所見眼和豐富的動植物羣組而震驚,涪山太富饒了,林北認爲涪山的富饒跟這條水流有莫大的關係。
只不過魚類還是很少,是的,魚很少很少,大都是小魚小蝦,偶而能發現一兩頭大個的也不是魚類,而是鱉蟮這些,所以,除了泡了許久的澡外加看到了一路風景外,林北幾乎毫無收穫。
“天色已晚,是回去還是繼續向前?”林北在躊躇,最後一橫心,都遊了幾百裡了,也不在乎再多遊幾百裡,至於卞吉他們,有龍神衛在,另外還在樹上,猛獸估計也吃不了他們。
於是林北再次向前,又潛入了水裡。
天空已經暗了,沒有月亮,灰僕僕的。
隨着往前遊,林北驚喜的發現山越來越矮了,這是要游出山脈的徵兆。
如今的水流已經匯聚成河了,不再處於地底,而是在地表。
兩座大山突兀的聳立在前方,河水由兩山之間而過,最窄之處僅僅只有十米寬,林北遊過之時,擡頭望山,這兩座山跟刀確斧鑿一般,壁立千仞,極爲雄奇險峻,隱隱的猿啼聲從山上傳來,如同鬼哭狼嚎。
遊過這條狹谷,河水已經變得瘋狂了,簡直是在咆哮,帶着林北急劇的朝下流去,隨後,林北從一個懸崖衝了出去,河水終於匯入了另一條大河,回頭一望,那裡就是涪山,林北也終於游出來了。
一到這裡,林北首先就感覺到了不同,這裡的魚多了,各種林北見過的未見過的都有。
“噫?那是帶魚?這是海藻?這條河連通入海?難道這裡是徐聞縣?”
恍然間,林北想起了卞吉所畫的地圖,合浦確實靠着海,合浦郡轄下的徐聞縣就是在海邊,離海僅僅只有幾十裡地,另外,徐聞縣的人數相當的少,大概只有幾萬人,管轄之地卻相當的大,所以除了縣城外,其餘的地方只有一些小村子,百來口人已經不算少了。
在河中挺立身子,林北左右四顧,第一個印象就是沒有人煙,因爲林北看不到任何的燈火,河邊的蘆葦羣都長了好幾米高了,這種地方如果好生經營一番,最起碼也得是個漁米之鄉啥的,可惜卻無人,林北只能感慨,地廣人稀他又一次體會到了。
順流而下,一連好幾十裡,林北也沒未看到人類的蹤跡,好像人都消失了似的,只有大片的蘆葦和碧波在陪伴着他。
驀的,林北看到遠處的一點亮光,林北的心情頓時熱切了起來,這點亮光起起浮浮,應該是小船上的光亮,這可能是晚歸的漁民,林北興奮了,直接朝那裡遊了過去,漁民若在,那就表示周圍有村子有人煙。
林北的猜測一向都很準,這次也不例外,等游到不遠,林北看到這是一條烏蓬船,主人好像並沒有管船開往河處,就在河裡隨波逐流,光亮就是從船艙裡透出來的,豆大一點。
輕輕的圍着烏蓬船轉了一圈,林北發現這條船上東西很齊備,魚網魚叉就不用說了,鍋碗瓢盆啥的都能看到,顯然,主人把烏蓬船當成了房子。
船裡傳來隱隱的說話聲,是一男一女,另一個輕輕的呼吸聲,好像是個睡着的孩子,一家三口。
“去問問他們這裡是何處?”林北起了這麼個想法,隨後就搖頭,以他現在的狀況,這黑夜猛然從河裡鑽出來,絕對會被認爲是河妖,得把這夫妻倆給嚇死,再說了,這些漁民估計都不識字,林北沒法兒溝通,於是林北只能放棄。
林北剛剛遊走,船艙的麻布簾掀開,一男一女臉上帶着驚異的表情走了出來,手裡還拎着一盞燈,用燈朝河裡照了照,林北本來都遠遠去了,此時有了感應,回頭一瞅,連忙躲進水裡。
“無事,可能是聽錯了。”卻聽那男的道。
等兩人重新進去,林北又潛了一段距離,直到離船甚遠這才浮出水面。
因爲碰到漁民了,所以林北接下來就非常注意大河的兩邊,沒過片刻,林北聽到了一聲狗叫。
循聲望去,前面卻漆黑一片,不過好在林北感應能力非同一般,所以隱隱能看到一個村子的輪廓,之所以黑漆漆的,估計是因爲這個時代的人普遍睡得早的緣故。
林北從水裡上了岸,朝村子奔去,到離村子不遠的時候,林北突然停住了身子,他覺得這個村子有些不對勁。
這裡太平靜了,簡直稱得上是死寂,林北深深的嗅了一下,一幅幅畫面出現在林北的腦子裡,那是一幕幕殘垣斷壁,林北能看出這些明顯是人爲的,許多屋子都被燒燬了大半,隨後,林北震驚的看到幾具人類的屍體,呈各異的形狀,有些屍體上的血肉已經被咬掉,只剩半截,有的卻只剩下白骨。
“嗚...”野狗又叫了一聲,顯得極爲淒厲,林北順着聲音,看到那條野狗正在一具人類的屍體上啃食,一咬就是一大塊肉,林北哪裡見過這種慘狀,心裡直冒涼氣兒。
“這難道是被人屠了村?”林北一邊想着,一邊朝村子爬去,終於到了村子。
這個村子並不大,房屋大概只有二十來間,想必人數不會超過一百人,隨着林北進村,也發現了更多的慘狀,好多的屍體,村子裡一間大屋裡的屍體得有五十多具,另外,各個屋裡也都有一兩具屍體,而且明顯是女性,林北伸頭進了一間屋子,看到那具女性屍體的慘狀,頓時極爲暴怒,因爲這位女子明顯在生前遭到過侵犯,隨後被殺死,肚子被劃開了一個大洞,流出的血早已經凝固,這個女子瞪着大眼睛,好像在述說她生前的絕望。
暴怒的林北忘記了害怕,一間屋一間屋的察看,這裡的女人大概有二十來位,卻都如第一個女子一般,被強/奸後殺死,其中還有兩個只有六七歲的幼女,大屋裡的男子應該是被集體射殺的,用的應該是刀和弓箭這種武器。
死了很長時間了,林北不是法醫,所以並不知道確切時間,但是如今天氣還比較冷,屍體腐爛得慢,所以林北估計最少得有十幾天。
林北盤在村子中間,深深的呼吸,他的性格一向很好,但是這種慘狀讓他憤怒之極,幾乎失去了理智,如果兇手在這裡,林北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們全部殺死。
“嗚...”野狗淒厲的叫聲傳來,林北奔了過去,大尾一揮,直接把這條野狗拍成餅,“該死。”
沉默了好久,林北才恢復了冷靜,“把這些人安葬吧,也讓他們有個埋身之所。”
林北去各屋裡找了找,想找些布席之類的東西,不過屠村的人明顯是把燒殺搶劫弄得很徹底,只要值錢點的東西都被帶走了,破壞得也相當嚴重,所以林北找遍了整個村子,也只找到幾牀破爛的竹蓆。
進屋,林北把屍體捲起來放到席上,可惜這些屍體的肉已經有些腐壞,一動便從身上脫落下來,滲人之極,根本弄不完整,林北嘆了口氣,索性放棄,另外想了個法子。
是土屋的林北把土屋推倒,如果是木屋還未燒完的話,林北就點起火把木屋點着,又弄些樹枝之類的讓火勢更熊。
“今天你們先入土爲安,如果以後,我能遇到殺害你等的兇手,那我便幫你們報仇。”面對熊熊燃燒的村子,林北在心裡道。
離開小村,林北的心情極爲沉重,如果他猜測不錯的話,這個村子可能是遇到了黃巾,畢竟徐聞縣也是黃巾最先造反的地方,雖然大蠻子已經下了嚴令,但是他遠在交趾,而黃巾賊之間是出了名的不聽號令,黃巾原身本來也是農民,可惜造反後大多變了質。
“這裡已經有此慘狀,那中原之地該是何等情形?”
林北以前看史書,說這中平元年千里無雞鳴,白骨盈野,但是隻是紙上寫的,如今親眼所見,林北才體會到這種震憾,這個小村顯然只是今年華夏大地上的一個慘狀的縮影,有無數的村莊都是如此,無數的華夏人民家破人亡。
林北入了河,回頭望望,火熱已經有些小了,恍然間,林北好像能聞到屍體的焦臭味。
經過此事後,林北什麼心情都沒有了,有些渾渾噩噩的順流而下,他的腦子裡一直浮現着那些屍體暴突的眼珠,眼珠裡的絕望和怨恨讓林北的心裡發堵。
不過今天,林北的運氣顯然不怎麼好,因爲他又遇到了一個村子,而且這個村子仍然被屠了村。
這是一個漁村,就在大河的邊上,漁村的結構大都木製,屠村者臨走前放了一把大火,把整個村子付之一炬,卻仍然有許多焦黑的人類屍骨,林北巡視一番後,他的憤怒已經突破了天際了。
“這徐聞縣難道就沒有人敢反抗嗎?爲什麼都被屠村?黃巾到底勢大到何種程度?”
如果說以前林北看到黃巾起義後是在反抗東漢末年的朝廷暴政,被鎮壓了還有很多同情,那麼現在,林北對這些黃巾當真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了,只剩下厭惡和憤怒,心下更是涌起明悟,黃巾起義當時的聲勢是何等的浩大,席捲八州之地,如今還加上南越,卻在短短數月就被鎮壓,可見他們失去了最重要的民心,不被鎮壓纔出鬼了。
此時已經是深夜,看到兩個村子被屠,林北已經對前路有些恐懼了,生怕再往前去又會看到一一條生命的死亡,所以林北不往前去了,直接返回。
回來的時候,林北再次看了看第一個村子,火勢幾近於無了,只剩下一些煙氣,林北沒有停留。
林北又看到了那條烏蓬船,燈火仍然在亮着,想了想,林北潛入水中,從烏蓬船的下方慢慢遊過,船上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又是一個村子大火,這些黃巾賊真是該殺。”一個男的憤憤的道。
“大郎,莫要說了,我們能逃出漁村,也是上天之幸,河神保佑,卻管不着旁人。”
那個叫大郎的不說話,良久後嘆了口氣:“你說的也是,我們現在自顧不瑕,如何能顧得旁人,我到外面看看,莫讓船靠了岸,你先睡吧。”
“嗯。”
林北在河底停下,船上也一直未再傳來說話聲,不過林北卻知道自己的猜測真的沒有錯,果真是黃巾做的。
先前林北用火把屍體燒燬,這兩人應該是看着了,卻以爲是黃巾在屠村,他說的是又,另外還說了漁村,想必是林北遇到了第二個村子裡的倖存者。
一條大魚從遠處遊過,林北衝了過去,很快把大魚拍死,捲了起來,悄悄的放在了船頭,隨後再不停留,往回而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