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中,劉陽俯伏在地上,整個人如同一隻癩蛤蟆趴在地上,動作非常難看。
他牙齒緊緊咬着下嘴脣,由於用力過大,牙齒咬破了嘴脣,一絲猩紅的鮮血滲透出來,染紅了嘴脣。眨眼間,又被面頰上流淌下來的雨水沖刷了。劉陽瞪大了眼睛,雙手成爪抓在泥漿中,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緩緩地向前爬行。
他的速度很慢,像是烏龜爬行。
張虎跑步經過劉陽的時候,駐足下來,大吼道:“劉陽,加把勁兒,衝過去。”說完,張虎又繼續往前奔跑,每一圈跑到劉陽的身旁,張虎都要停下來鼓勵劉陽,然後才繼續往前奔跑。他的速度很快,沒用多久就只剩下一圈了。
然而,跑完最後一圈後,還得趴在泥漿中繼續接受訓練。
張虎幽怨的回頭望了眼王燦,可惜王燦的目光根本沒有停留在他身上。
“我相信你能行,我希望你也要相信自己能行。”劉陽腦中盤旋着王燦說的話,嘴中喃喃自語道:“我能行,我一定行!”
以手代步,劉陽完全是憑藉着雙手往前挪動。
王燦站在遠處看着一點點往前挪動的劉陽,心中也有些不忍。
然而,他不能走上前去讓劉陽停下來。因爲劉陽是王燦訓練的特種兵中的一員,必須要經過艱苦的訓練。況且訓練本身就是殘酷的,想要取得成功,不受苦、不受累,等着天上掉餡兒餅絕無可能。
一米!
兩米!
劉陽爬過的距離越來越遠,同時他的雙手也越來越疼痛,指頭上的指甲都被磨破了。所謂十指連心,手指上受到的疼痛更加的令人難以忍受,每當劉陽雙手落在泥漿中,用力摁在地上的時候,都感覺一股鑽心的疼痛從手指上傳遞出來,他每往前挪動一點距離,都會感覺手指在發顫。
而且,當他停頓下來的時候,心中就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停下來。
停下來!
只要停下來就不會受苦受累了。
劉陽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感覺進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想了想,他回頭朝王燦望去,只見王燦站在遠處望着他,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朝他點點頭,鼓勵他繼續前進。劉陽望見王燦眼中滿是期待的眼神,感覺心中升起一股力量,支持着他繼續前進。堅持到底,不僅是他爲了完成任務,更是爲了不辜負王燦的期待,更有讓王燦刮目相看的想法。
時間流逝,劉陽忍着痛,努力地前進着。
他幾乎是一直埋着頭,只知道前進,再前進。
突然,身後傳來王燦的聲音:“劉陽,還有最後十步,加把勁兒,衝過去!”
劉陽聞言,猛地擡起頭,放眼看去,真的只剩下最後一點距離了。此時此刻,劉陽心中滿是喜悅,他快要成功了。他雙手摁在地上,雙腿用力,緩慢的彎腰弓起身,身體跪在了地上,然後,他才又繼續緩緩地站起來。
站在地上,他身體微微晃了晃。
那情景,好像一陣微風吹過來,都能把他吹到。
劉陽的身體雖然微微的顫抖,兩隻腳卻如老樹紮根般穩穩地站立在地上。
“衝啊!”
劉陽深吸口氣,猛然大吼一聲,邁開步子往前面跑去。奔跑的速度雖然不快,很像是稍微走得急一點的趕路,然而,這已經是劉陽盡最大的努力奔跑了。王燦疾步跟上劉陽,跟在他身後,因爲王燦知道一旦劉陽邁過終點,精神鬆懈下來後,肯定會摔倒在地上。
“嘭!”
劉陽一隻腳踩在泥漿中,邁過了終點,完成了四十圈的任務。
“終於完成了!”
當他身體越過終點的一剎那,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那笑容,不知是爲了完成任務而歡喜?還是爲沒有辜負王燦的期望而歡喜?不過,劉陽越過終點的時候,緊繃的精神也鬆懈下來,身體陡然間放鬆失去了平衡,一頭往前面栽倒下去。
想穩住身體,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只能是本能的伸出雙手擋在胸前。
“嗯?”
正當劉陽閉上眼睛,等待摔倒在地上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雙強壯的手臂托住了他的身體。劉陽睜開眼睛,只見王燦笑呵呵的看着他,臉上帶着欣慰的笑容,說道:“我就知道你能完成的,相信你自己,你能行的!”
“我能行的!”
劉陽呢喃一聲,臉上露出純潔無暇的笑容。
頓了頓,他扭動了一下身體,說道:“教官,您用手攙扶着我吧,我身上全是泥漿,很髒,會弄髒您的衣服。您扶着我,我會慢慢走回去的。”
王燦聞言,心中一顫。
這,就是他訓練的少年,表面上桀驁不馴,卻又有自卑的心理。
王燦深吸口氣,正色說道:“劉陽,你和其他的同伴雖然沒有像阿蒙那樣行拜師之禮,但你們都是我親自教導的,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你們都是我的弟子,難道老師會嫌棄弟子身上被泥漿弄髒了麼?”
“教官!”
“老師!”
劉陽聽了後,呢喃兩聲,呵呵笑了笑,然後眼睛一閉就昏厥了過去。
遠處,張虎聽見王燦說的話,眼眸中也是噙滿了淚水。王燦的話說到他的心坎上去了,王燦親自教導所有人,雖然訓練的時候不近人情,可平素裡卻有說有笑,和所有人的關係很好,相處的時間雖不長,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王燦目光一轉,望着臥倒在地上的張虎,喝道:“走吧,今日就饒你一回。”
張虎聞言,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這廝跑了五十圈,依舊是精神頭十足,幾乎沒有什麼影響。屁顛屁顛的跑到王燦身前,張虎厚着臉皮說道:“教官,您真好!”
王燦哼了聲,轉過頭去,抱着劉陽住宿的地方走去。
南鄭,程昱府邸。
大廳中,一位髮鬚皆白的老者昂然而立,一臉傲然之色。
老者身後,站着兩個青年,其中一人正是被王燦任命爲典農校尉的蒲元,另一名青年雙手合攏放在身前,濃眉大眼,長着一張國字臉,身穿黑色長袍,站在老者身後,渾然是一個彪形大漢。
“噠!噠!……”
夾道中,腳步聲傳來,程昱從書房中走出來。
程昱人老成精,看見老者和蒲元身旁的年輕人,就知道大魚來了。
蒲元見程昱出來,立刻走上前去,朝程昱揖了一禮,道:“蒲元拜見程大人。”說完,蒲元又轉身擺手指向老者,介紹道:“程大人,這是家師墨言。”
程昱當即拜道:“墨老先生有禮了。”
墨言木然的點點頭,表示了一下作爲迴應。
這樣無禮的行爲讓程昱眉頭微皺,心中有些不高興。
他敬重墨言年歲大,是長者,才率先拱手揖禮。然而,墨言不過是一個匠人,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程昱身爲漢中主簿,又出身世家大族,雖說管理的地方只有漢中一地,可也不是墨言能輕慢的。不過程昱城府極深,雖然心中不高興,臉上也沒有任何表示。
蒲元見墨言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心中嘆息一聲。
一方是恩重如山的老師,一方是頂頭上司,他夾在中間很難做人。
蒲元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內心浮躁的心情,又擺手指向老者身旁的國字臉青年,介紹道:“程大人,這是蒲元的師兄,馬均,馬德衡。”
馬均聽見蒲元介紹,當即站出來朝程昱揖了一禮,拜道:“馬均拜見程大人!”
程昱神色淡然,笑問道:“不知德衡擅長什麼?”
若是王燦聽見馬均的名字,肯定不會問馬均擅長什麼?而是直接拋出橄欖枝招攬馬均。熟悉三國的都應該知道馬均,三國時期最著名的科學家,雖然不善言辭,可他的發明卻令人欽佩,當時的文學家傅玄稱讚他是‘天下之名巧’,史學家裴松之也稱讚他‘巧思絕世’。
馬均尚未說話,蒲元就立刻說道:“程大人,師兄之才,數倍於蒲元。蒲元僅僅擅長造刀,而師兄不僅能鍛造鋼刀,其他方面都各有涉獵。”
程昱聞言,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情。
旋即,程昱又恢復了古井不波的神情,說道:“好,主公若是知道德明帶着墨老先生和德衡來漢中,定然非常高興。”
墨言見程昱沒有向王燦稟報的意思,當即問道:“程大人,怎麼不見王太守?”
程昱聞言,心中更是不悅,心想你算是什麼人物,值得主公接見。但又想到蒲元是王燦豎立的千金買馬骨的榜樣,便耐着性子,找了個由頭說道:“墨老先生有所不知,劉焉派張魯率領大軍攻打漢中,局勢不明,主公正在漢山腳下訓練士兵,準備對抗劉焉大軍。”
“哦,竟是這樣?”
墨言聽了後,臉上倨傲的神色這才消失不見。
他最初以爲王燦不重視他,沒想到王燦卻是忙着訓練士兵抵抗劉焉,卻也情有可原。墨言輕咳兩聲,說道:“王太守忙於軍務,不能前來也是情有可原。既然張魯大軍來犯,老夫願意奉上鋼刀一千柄,幫助王太守殺敵!”
程昱暗歎墨言好大的架子,可聽了墨言後面說的話,心中頓時被墨言震驚了。他急忙問道:“墨老先生,一千柄鋼刀可都是德明鍛造出來的那種?”
墨言昂着頭,大聲說道:“那是自然!”
“好!好!好!”
程昱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心中的不悅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
突然間,程昱覺得這個架子大的老頭很可愛,居然願意奉獻出一千柄鋼刀幫助王燦,實在是及時雨。程昱冷峻的面龐上露出笑容,說道:“墨先生、德衡、德明,三位暫且在府上歇息一宿,我立刻派人去漢山通知主公。”
墨言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蒲元見程昱和墨言都是喜笑顏開,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