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城,縣府。
書房中,嚴顏正襟危坐,一臉嚴肅。
他右手握着一卷書簡,眼睛盯着手中的書簡,正仔細的閱讀着。
正當他看得入神的時候,書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又響起叩門聲,一名小校恭敬地站在書房外,大聲說道:“將軍,昨日派出的斥侯返回褒城,帶回了重要消息。”
嚴顏聞言,立刻驚醒過來。
他聽到小校的話,也是鬆了一口氣,王燦終於有動靜了。
兩軍相持,吃虧的還是他。
只要王燦的大軍有動靜,就表明漢中局面發生了變化。嚴顏連忙放下手中的竹簡,起身大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朝小校點點頭。他目光看向駐守在書房外的士兵,吩咐道:“擊鼓聚將,將所有的將領都召集到縣府大廳議事。”
“諾!”
士兵得了命令,立刻離開了。
嚴顏這纔看向站在身旁的小校,沉聲說道:“去大廳,一邊走,一邊說。”
說着話,嚴顏直接往縣府大廳中走去。
他身後跟着傳遞消息的小校,亦步亦趨。小校神色恭敬,微微低着頭,望着嚴顏的時候,眼中露出欽佩的眼神。
小校朗聲說道:“回稟將軍,昨日夜裡悄悄派出城的斥候都發現王燦營中出現了情況,突然變得有些倉促慌亂,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半夜的時候,王燦大軍轉移,往後撤退五里,斥侯們追查消息的時候,還抓到了一個落單的士兵。”
嚴顏一臉驚喜,道:“竟然還抓到一個俘虜?”
小校嘆口氣,道:“雖然抓到俘虜,可這個俘虜混混沌沌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嚴顏卻不以爲然,說道:“按照斥侯傳回的消息,王燦營地的確是有大事發生。嗯,你跑快些,去把抓到的士兵帶到大廳中,我來親自審問,看看能否得到重要的消息。”
“諾!”
士兵迴應後,趕忙加快速度,去將俘虜帶到大廳中。
嚴顏走到大廳中,金刀大馬的坐下來,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後退五里?
難道真的是漢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嚴顏心中頗爲不平靜,因爲他無法確定這是否是王燦的障眼法。而且,嚴顏也很想了解漢中其他的地方是不是真的發生了大事。然而,他困守褒城,雖然拖住了王燦的大軍,可褒城周圍都是漢中軍,他根本不能和其他方向的益州軍取得聯繫。
孤軍作戰,難以知曉真正的情況。
或者,這本就是王燦設下的圈套,想要誘惑他出戰。
嚴顏正在思考的時候,小校已經帶着俘虜的漢中士兵走了進來。
擡頭望去,只見俘虜的士兵畏畏縮縮,非常害怕。嚴顏心中一動,他伸手抓起懸在腰間的大環刀,砰的一聲放在案桌上。
聲音很大,在大廳中不停地迴盪着。
漢中士兵見嚴顏霸道,猛地縮了縮脖子,臉上露出畏懼的神情。
小校見此,卻露出戲謔的笑容。
嚴顏根本不看漢中士兵,他盯着案桌上的大環刀,噌的一聲將大環刀拔出來,摩挲着刀身。透亮的光線照在銀白色的刀刃上,散發出清冷的光芒。嚴顏伸手在大環刀上輕輕一彈,大環刀上頓時發出嗡的一聲脆響,不停地迴盪。
“咻!”
嚴顏右手握住刀柄,猛然站起身,提起大環刀向前劈出。
戰刀從空中劈下,所過之處,紛紛發出呲呲的爆鳴聲。
嚴顏手持大刀,自顧的說道:“本將這柄大環刀,殺人無數,飲血無數。殺過黃巾賊,殺過蠻人,殺過益州叛賊,連鄧方的腦袋都被一刀斬下,不知道你的腦袋被一刀削過,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說完後,嚴顏的大環刀朝漢中士兵逼去。
雖沒有接近漢中士兵,卻也讓他感受到大環刀上傳遞出來的一絲冷意。
漢中士兵先是看見嚴顏的揮刀,又被嚴顏恐嚇一番,早就已經嚇得身體打顫,魂不附體了,他揮舞着雙手,連忙道:“將軍,您有什麼問題,小人一定說,一定說。只求您不要殺了小人,饒小人一命。”
嚴顏見此,心中好笑,這士兵也忒膽小了。
他就揮舞兩下戰刀,然後說了幾句話,連自身的氣勢都沒放出來,就嚇到對方了。
不過,這樣也好,省了不少功夫。
他滿意的點點頭,將手中的大環刀入鞘,又把大環刀擱在了案桌上,問道:“王燦爲什麼半夜撤軍?”
士兵愣了愣,搖頭道:“沒有撤軍,只是後撤五里。”
說完後,士兵無辜的望着嚴顏,期待着嚴顏立刻將他釋放了。
嚴顏又問道:“既然沒撤軍,爲什麼後撤五里?”
士兵如實答道:“不知道!”
嚴顏雙眼如刀般盯着士兵,大喝道:“真不知道?”說話的時候,嚴顏右手突然放在大環刀的刀柄上,鏗鏘一下,將大環刀拔出寸許。
這一幕落在士兵眼中,立刻嚇得士兵魂不附體,急忙伸手不停地擺動,示意嚴顏不要動刀。同時,他大聲勸說道:“您別急,別急,我這就想,這就想。”嚴顏看見士兵畏懼,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笑容,將摁在刀柄上的手收了回來,繼續放在膝蓋上。
士兵撓頭搔耳,良久都沒想出什麼東西出來。
見此情況,嚴顏冷哼一聲。
聲音不是很大,落在士兵耳中卻不啻於奔雷炸響。他眼睛不停地眨動,臉上露出急切的神色,好半響後,大聲說道:“我想起了,想起來了。”
嚴顏笑道:“說吧,什麼緣故?”
士兵諂媚的笑了笑,說道:“昨天夜裡,好像有許多斥侯不停地趕回營寨。他們回來後立刻拜見了太守大人,不久後,營中就傳達命令,大軍後撤五里。”
嚴顏聽了士兵的話,雙目圓瞪,恨不得立刻宰了士兵。
這是狗屁原因!
相當於沒說,嚴顏心中煩躁,不耐煩的擺擺手,吩咐道:“帶下去,關押起來。”
小校得了命令,將士兵帶走了。
黃忠看着離去的漢中士兵,眉頭微皺,眼中露出思索的神情,王燦已經有了動靜,他也不能被動的呆在褒城內,必須要試探王燦,得知具體情況。念及此處,嚴顏目光看向大廳外,等候着軍中將領到來。
小校押着漢中士兵離去,杜虛已經趕到大廳門口。
杜虛望了眼身穿漢中兵服侍的士兵,若有所思的駐足片刻,旋即又繼續往大廳走去。不一會兒,嚴直也抵達大廳,他恭敬地朝嚴顏行了一禮,便在大廳中坐下。一刻鐘後,褒城中所有的將校都聚集在大廳中。
嚴顏掃了眼所有的將領,淡淡的說道:“斥侯傳來消息,王燦大軍後撤五里。”
剎那間,寂靜的大廳如同一汪平靜的湖水中扔進一塊大石頭,立刻掀起無數水花。
衆將聞言,都是露出歡喜的神色,交頭接耳討論着這事。
嚴直坐在前面,更是激動的不能自已,他急忙站起身,拱手道:“將軍,王燦大軍後撤五里,足以證明其他的益州軍已經擊敗了漢中軍,取得勝利。如今王燦後撤五里,肯定是掩人耳目,故意擾亂將軍的視線,下一步就要撤軍了。將軍,王燦敗局以顯,大好機會擺在眼前,末將請戰!”
嚴顏看着嚴直,眼中露出一抹失望。
嚴直一根筋,尚未得知具體情況,就一廂情願的認爲王燦敗了。
這般想法,還打什麼仗啊!
嚴顏嘆口氣,質問道:“希元(嚴直字),若是王燦後撤五里是誘敵之計,特意引誘我軍出戰,你又當如何?”
嚴直聽了後,立刻愣住了,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旋即,嚴直大聲說道:“將軍,您斬輕易殺鄧方,有此可以推斷出漢中軍的實力很弱,王燦也是名不符其實,即使兩軍交戰,末將也能擊敗王燦,取得勝利。”頓了頓,嚴直又大聲道:“末將願立下軍令狀,如若不能,任憑懲罰!”
“混賬!”
嚴顏大喝一聲:“不通兵法,只知逞勇鬥狠,還不退下。”
軍中無戲言,立下軍令狀是非常危險的,只要立下了,白紙黑字,不容抵賴。一旦無法完成任務,等待的就是軍法懲治。嚴顏治軍嚴謹,絕不會因爲嚴直是同族兄弟,就網開一面。因此,嚴顏直接喝退了嚴直,不讓他立下軍令狀。
這廝看他斬殺了鄧方,便志得意滿,以爲王燦的士兵都是孬兵,整日叫囂着要上戰場斬殺王燦,卻根本不瞭解王燦的實力。
嚴顏一發威,頓時震懾住嚴直。
他撇撇嘴,無奈的返回將領隊列中,不再說話。
杜虛看着嚴直被罵,心中也是覺得好笑。嚴直在軍中是出了名的急性子,火爆脾氣。不過,戰場上嚴直也是響噹噹的漢子,敢打敢拼,不顧及自身安全。正因爲如此,嚴直在軍中也纔能有一席之地,因爲戰場上,從來都是強者馳騁的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大廳中央,問道:“將軍,是否探明王燦後撤的原因?”
嚴顏搖搖頭,道:“尚未知曉!”
杜虛思慮片刻,說道:“將軍,既然尚未知曉王燦撤退的原因,何不試探一下王燦,看一看王燦的具體情況,再做決定。”
嚴顏滿意的點點頭,他也是這般打算的。
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慎重對待。出兵需要謹慎,可領兵大戰卻又不能畏首畏尾,王燦有了動作,嚴顏必須要弄清楚王燦的目的。沉默了片刻,嚴顏命令道:“杜虛,召集你麾下一營士兵,立刻集合!”
“諾!”
杜虛抱拳大喝,然後轉身離開了大廳。
嚴顏又看向其餘的將領,吩咐道:“我和杜虛率領一營士兵出城試探王燦的情況,你等留在城內,看守城池,只要不是我在城樓下讓人開門,一律緊閉城門。”
“諾!”
衆將齊聲回答。
嚴直見杜虛去點齊士兵,沒有他的份兒,心中又忍不住,站出來拱手道:“將軍,杜校尉都去召集士兵了,末將也請戰,隨將軍去殺敵。”
嚴顏呵斥道:“你性格衝動,若是上戰場不聽號令,豈不壞我大事,你不能去。”
嚴直連連搖頭,保證道:“將軍放心,卑職絕不衝動,一定聽從號令。”
嚴顏沉默了片刻,又望見嚴直期待的神情,最終點頭答應,道:“好,你隨我去,不過不用召集你會麾下士兵。我給你說清楚咯,若是莽撞衝動,以後你也不用上戰場了。”
嚴直雖然不能點齊麾下士兵,卻還是大喜道:“多謝將軍!”
他早就想拼殺王燦,終於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