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焉遇刺的那一夜,州牧府火光閃耀,喊殺聲不斷,一夜都沒有停歇。
但是,第二日卻清風雅靜,沒有半點消息。
即使有人藉着各層關係去打探消息,卻沒能得到半點消息。這一次,州牧府下人的口風很嚴,所有打探消息的人都是盡興而來,失望而歸。然而,就在第二日,又突然發生令人驚駭的事情,劉焉派趙韙領兵屠殺所有道觀的道士,三天時間,將成都境內的道觀全都毀滅,沒有留下一座。
這時候,百姓雖然恐慌,卻也在揣測州牧府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就在衆人都不停猜測的時候,又突然傳來了消息。
劉瑁身死,劉焉身受重傷,已經瀕臨死亡。
這個消息如同瘟疫一樣在成都快速傳遞着,半天時間,所有人都快速的知道州牧府上發生的事情。與此同時,人心思動,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氣息,山雨欲來風滿樓。
州牧府,書房。
休養幾日後,劉焉小腹處的傷口終於開始結痂,逐漸的好轉。
他斜靠着一張坐榻,腦中思考着益州的事情。
這段時間,益州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不僅是發動了對漢中的戰鬥,還有內患滋生。劉焉雖然年老,卻依舊堅持着處理益州的事情。這時候,劉焉已經明顯感覺到身體每況愈下,因此更迫切的想要將位置傳下去,傳到劉璋手中。唯一讓劉焉遺憾的是,劉瑁被刺殺,他最中意的繼承人被殺死。
書房外,響起輕微的叩門聲:“大人,賈從事在大廳中等您。”
“讓他到書房中來。”
“諾!”
門外傳來一聲迴應,旋即便響起由近及遠的腳步聲。片刻後,書房外響起叩門聲,賈龍已經到書房外。劉焉依舊微眯着眼睛,閉目養神,並沒有因爲賈龍的到來,就起身迎接。讓賈龍在屋子外等了片刻,喊道:“進來。”
說完後,劉焉依舊坐在原地不動。
賈龍推開房門進來,見劉焉沒睜開眼,心中暗罵兩聲老賊。
不過,他還是走上前去,恭敬的朝劉焉行了一禮,然後雙手垂放在胸前,一動不動,等候劉焉問話。劉焉不說話,賈龍自然是不敢率先打擾劉焉閉目休息的,兩人都不言語,就這麼安靜的相處着。
約莫一刻鐘後,劉焉才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落在賈龍臉上,見賈龍並沒有露出不耐的神情,相反是露出耐心等待的表情,才滿意的點點頭。
對於賈龍,劉焉曾經非常看重,因爲是賈龍幫他穩定了局面。
到後來漸漸疏遠,是由於賈龍爲首的益州大族實力太大。
到現在,賈龍完全被閒置。
原因只有一個,因爲賈龍是益州大族的領軍人物。
這,就是讓劉焉忌憚的原因。
劉焉身體扭動了一下,想要換一個姿勢,卻一下拉扯到小腹處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猛抽幾口涼氣。好半響,才平復下來,不過臉上卻又升起一抹潮紅之色,顯然是受傷不輕。他看向賈龍,沉聲問道:“你來見孤,有何要事?”
賈龍微微低下頭,不敢平視劉焉,眼角的餘光卻也注意着劉焉的變化。
撇見劉焉疼得齜牙咧嘴,心中立刻嘿嘿冷笑。
他恨不得劉焉疼得死去活來,最好是吐血三升,或者是直接昏厥過去。饒是如此,他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分毫。
不僅如此,賈龍還恭敬地朝劉焉揖了一禮,說道:“主公,成都的局勢不容樂觀,非常混亂。其原因是成都的道觀全部被毀,激起了民憤。百姓紛紛請願,希望主公能夠重修道觀,讓百姓上香祈福,有個寄託的地方。”
劉焉派趙韙屠殺道觀,其原因是劉瑁被刺殺。
賈龍心思靈透,也知道其中的情況。而且,當日在河道處出現的一百黑衣人,正是賈龍及益州大族派出去刺殺劉焉的。
只是,劉焉賊精,竟然還有伏兵。
幸好賈龍事先就找好託詞,讓人以馬相餘孽的身份,將事情掩蓋過去。
劉焉嫉恨道觀的道士,賈龍則專挑劉焉憤恨的事情說,其目的就是要刺激劉焉。
賈龍今日前來拜訪劉焉,其實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現如今,益州的大事幾乎都是趙韙在處理,賈龍作爲益州從事,權利非常大,卻已經被架空,完全被閒置下來。他來拜見劉焉,目的有二:其一是打探劉焉的傷情,看劉焉的情況如何?其二是爲了刺激劉焉,讓劉焉更加的憤怒。
果然,劉焉聽了後,頓時怒了。
劉焉鼻息咻咻,問道:“是哪些人請願?有多少百姓想要重修道觀?”
這番話一說出來,立刻讓賈龍明白一件事情,劉焉想殺掉情願的百姓,以及殺掉想要重修道觀的百姓。賈龍尋死一番,心中暗暗冷笑,殺,讓你殺個夠。
他沉聲說道:“回稟主公,由於張道陵的緣故,益州百姓多信奉道教,但是成都境內,就有四成百姓喜歡去道觀上香祈福。現如今,百姓們見成都所有的道觀一夜間消失,都非常憤慨,都想請主公重修道觀。”
說完後,賈龍更是望着劉焉,期待着劉焉的反應。
成都,是益州首府,人數非常多。
四成百姓至少也有幾十萬人,劉焉想要殺人,但是敢殺這麼多人麼?
這時候,賈龍期待着劉焉的反應。
劉焉聽了後,倒抽一口涼氣,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臉色是一陣鐵青,一陣陰沉,尤其是目光看向賈龍的時候,也都是目光森冷。他罵道:“一羣刁民,竟如此大膽,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立刻將請願的人全部拘押,孤要看看有哪些人想要重修道觀,哪些人想要和孤較量?”
賈龍當然不會隨劉焉的意願,他說道:“主公,這羣百姓狡猾得很,生怕主公殺害他們滅口,都已經躲到百姓裡面,找不見人。”
“刁民!刁民!……”
劉焉氣得咬牙切齒,大聲喝罵。
他大罵的時候,身體又免不了一陣晃動。偶爾晃動一下,還不會牽扯到身體的傷痛,但是身體晃動的時候,便扯到了小腹的傷口,使得劉焉不停地倒抽涼氣,喉嚨嘶嘶的發出聲音。賈龍見此,心中暗爽,又添油加醋的說道:“主公,百姓們還寫了一封信交給主公,請主公閱覽。”
“遞上來!”
劉焉低喝一聲,強自忍着痛楚,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賈龍從袖口中摸出一張白布,上面寫滿了字,不過字跡潦草,歪歪斜斜,到處都是塗抹過的痕跡。
乍眼一看,就知道是沒有讀多少書的人寫的字。劉焉攤開白布,映入眼中的是四個歪歪斜斜的大字:劉焉老賊!劉焉還沒有看後面的字,就已經被氣得不輕,他冷哼一聲,扔掉白布,喝道:“刁民,該殺,該殺!”
但是,劉焉又升起一抹無力感。
幾十萬百姓,如何殺得完。
不是不敢去殺,而是不能下手去殺。
劉焉心中無奈,又想到他心愛的兒子劉瑁被刺殺,他滅了道觀也是理所當然,情理當中。如今卻有百姓來反對他,是何道理?他越想越氣,心中就感覺發堵,臉色也逐漸的變化,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喉嚨也感覺發堵,不停地咳嗽着。
“咳!咳!……”
劉焉不停地咳嗽,臉色又從豬肝色變成了潮紅色。
賈龍見此,心中甚是得意。他並沒上去幫助劉焉,而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垂着腦袋任由劉焉咳嗽,這都是他爲死去的十餘家豪紳大族報仇。
劉焉越疼痛,賈龍就越發的高興。
“主公,您怎麼了?”
賈龍裝模作樣的詢問一聲,可劉焉正咳嗽得厲害,哪裡聽得見。
因此,賈龍又繼續不說話了。
“噗!”
劉焉張開嘴,哇的突出一口鮮血。
鮮血吐在地上,還夾雜着些許小血。,一口心血吐出來,劉焉更是面如金紙,潮紅的臉色又變得蒼白起來。而且劉焉咳嗽的時候,免不了又是一陣晃動,使得小腹處的傷口不停地扯動,剛剛結痂的傷口又破裂開來,絲絲殷紅的鮮血流溢出來,染紅了劉焉小腹上纏着的白色布帶。
“來人,快來人!”
賈龍見劉焉疼得死去活來,氣息逐漸衰弱,這才大聲吼叫。
剎那間,房門打開,一個個士兵衝進來,嚴陣以待。
劉焉舊疾復發,賈龍可以選擇不說話,但是情勢危急,一旦劉焉出現大問題,他也要被追究責任。現在劉焉身體受到重創,這樣的情況剛剛好,最好折磨劉焉生死不能。因此,賈龍急忙吩咐道:“快,將主公扶到房間去,立刻請醫者來替主公診治。”
“諾!”
幾名士兵將劉焉搬回房屋,又有士兵去請醫者來診治劉焉。
有其他人插手,賈龍則直接離開了。
現在,他已經達到了目的。
賈龍心情舒暢,,邁着輕快地步伐,往自己的府邸返回。他成功的獲得劉焉的情況,也使得劉焉病體加重,是該採取行動了。
要使劉焉滅亡,就必須讓劉焉加重病情,才能一命嗚呼。
所有的棋子,都可以使用了。
益州大族,不是劉焉屠殺一番就能殺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