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向着苦人窩走去,一邊李君閣對貝爾講述霸王猇在苗家傳說裡的故事。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苦人窩外,李君閣又對貝爾講述了一遍這裡的故事,然後對他說道:“這裡就是第一次發現霸王猇的地方,是黑妞和黑娃過冬的大本營,這裡的物產異常豐富,足以保證黑妞肚子裡寶寶們的營養。”
兩人來到屋後的沼澤,李君閣開始尋找食材準備午飯。
砍下一根竹子,李君閣做了幾個簡易籠子,摸來一些田螺砸碎丟進去,開始下田安鱔魚籠。
貝爾也學着做了一個。
籠子安好,李君閣開始帶着他尋找其餘食材。
秋天的山裡主要是果實,菜蔬不夠豐富,可秋天的沼澤就不一樣了。
辣椒,血皮菜,薄荷,魚香菜,香蒲……
這裡曾經是土匪們的農業基地,各種蔬菜都有,李君閣還摘到了一個南瓜,一個冬瓜。
水邊一處地方,長着一叢南荻一樣的草叢,不過葉子更寬更軟。
貝爾見到李君閣的樣子,問道:“這也是能吃的?”
李君閣說道:“這叫高筍,就是茭白,一種味道不錯的蔬菜。”
說完笑道:“你來得不太巧,山裡的美味,蘑菇剛剛過季,冬筍又差了月份,不過有了這個,勉強可以代替吃不到鮮筍的遺憾了。”
“在唐代以前,高筍是被當作糧食作物栽培的,五穀之外,還有個六穀的說法,指的就是它,叫‘菰’。”
“它的種子叫菰米或雕胡,唐代著名的‘雕胡飯’,就是用它的種子做的。”
“後來人們發現,有些菰會因爲感染上黑粉菌而不抽穗,但是植株卻毫無病象,只是莖部不斷膨大,逐漸形成紡錘形的肉質莖,祖宗們取過來一嘗,還挺好吃。”
“於是我們的祖先就利用黑粉菌阻止茭白開花結果,繁殖這種有病在身的畸型植株,將這種植物從糧食轉化爲了蔬菜,這就是現在供食用的高筍,其它地方也管它叫茭白。”
貝爾點頭讚道:“這是一種生活的智慧。”
李君閣笑道:“這樣的智慧,在我們農村人身上,尤其是農村婦女身上,時時處處都有體現。我在無人島上的表現,回來被我奶奶批評了,說是讓阿音受苦了,其實可以過得更好的。”
貝爾都無語了:“那她老人家要求也太高了,她肯定不知道我在野外是怎麼過的……”
蜀州高筍分四月九月兩季,這叢茭白只有一兩株有花,其餘的估計都孕了茭。
兩人下到沼澤裡,果然挖出幾根肥碩的莖稈。
去掉葉子,李君閣將潔白的莖稈展示給貝爾看:“看,這就是高筍了。”
貝爾笑道:“像象牙一般。”
李君閣搖頭:“水裡還有一種更像象牙的,不過現在吃不成,得等三四月份,菖蒲的嫩莖長出後,挖取出來,那纔是正兒八經的象牙菜。”
兩人繼續前行,沼澤中有出現了一叢類似芋頭的植物,不過野莖更細,葉子成尖心型。
李君閣說道:“這是茨菇,現在也是當季的時候,走,我們去弄點。”
貝爾說道:“這麼多蔬菜,今天又是一頓大餐了,這讓我想到了《無人島》中那頓宴席。”
李君閣笑道:“菜式沒有那麼多,不過味道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茨菇是一種飽含澱粉的小球莖,土豆芋頭能怎麼做,它就能怎麼做。
最後來到一片紅薯地,李君閣又拉着貝爾挖了不少的紅薯,不過卻不吃,而是將它們分散開來重新種了下去。
紅薯嫩苗倒是採摘了不少。
貝爾覺得奇怪:“咦?這是紅薯吧?Jungle你爲什麼又把它種回去了?”
李君閣說道:“這是我們這裡跑山人約定俗成的規矩,你看我採每一種菜蔬,都沒有全取。”
“而且剛剛的高筍,茨菇,都進行了分苗移栽,只不過你沒有注意到而已。”
“這是爲了明年進山來,這片地裡的產出會更加豐富,這裡的紅薯很小個,因此吃根不如吃葉,現在正是將它們分散擴羣的好時機。明年再來,這片產紅薯的地方,會多出不少紅薯植株來。”
貝爾暗自點頭:“我有點明白你們是怎麼保護山林的了,在索取的時候也給與大自然回報,這是一個良性的循環。”
李君閣說道:“是的,比如梯田,就是保持水土的最佳模式,種植幾千年的坡地,一樣能保持水土完整,有機質含量豐富,土壤不板結,環境不惡化。養活一代代的中國人而地力不減。再看看其它文明,實在是不能不佩服我們老祖宗的智慧啊。”
其實地裡的物產還多,茼蒿菜,血皮菜,葵菜,野韭菜,摘耳根……李君閣想想覺得都沒什麼特色,也可能不合老外的口味,於是都放過了它們。
兩人在沼澤地轉了這麼一大圈,等回到鱔魚籠子的地方,裡邊已經有大大小小不少的鱔魚和泥鰍了。
回到苦人窩前的營地,開始準備做飯。
李君閣將大鱔魚剖好切片,用料酒和鹽碼味。
小鱔魚直接燙死,鐵鍋抹油煎烤成盤龍黃鱔。
一邊將泥鰍洗剝乾淨,油鍋裡放豆瓣,野蒜頭,薑片炒香,加水燒開,加入泥鰍和冬瓜燒起來。
這邊鱔魚片下鍋爆香,然後和水芹合炒。
用薄荷,萸香菜,辣椒燒糊撕碎,作了個盤龍黃鱔的蘸碟。
最後還做了一個高筍炒香腸,一個清炒紅薯藤,這頓飯算是做完。
貝爾一邊看一邊流口水:“東方的廚藝實在是太神奇了,一轉眼就是五個菜,這南瓜和茨……茨菇爲什麼不做?”
李君閣說道:“這兩樣耐存,我們吃過飯帶着上路,留着晚上再吃。”
說完招呼貝爾坐下:“來來來,我教你怎麼吃手撕鱔魚。”
說完拿起一條盤龍黃鱔來:“看着啊,先將頭揪下來,扯出內臟,你要不怕骨頭,這就可以吃了。”
“要吃得講究的話,看我。”
說完將鱔魚脊骨一側的瘦肉撕下來,接着另一側,然後是肚子:“一條,兩條,三條,看,骨肉分離。”
貝爾也拿起一條鱔魚來試了一次,然後直接和李君閣換了蘸碟:“我還是吃你給我撕的吧……”
李君閣一腦門子黑線:“我什麼時候說過是給你撕的了……”
一條鱔魚下肚,貝爾拿兩手拍着自己的膝蓋:“美味!絕對的美味!”
說完對着鏡頭道:“這個鱔魚看起來和我以前的節目裡的食物形象差不多,但是……但是味道絕對不一樣!怎麼說呢,嗯……沒有一點魚類那種腥味,只有滿嘴的香甜,嗯,還有辣味,還有薄荷的清涼,哈還有一種類似九層塔的植物的芳香……然後還有一種古怪的味道,不,更準確說是一種觸覺,讓你的舌頭和口腔產生一種酥麻感……”
李君閣笑道:“那是花椒,我們四川人離不開的一道香料。”
貝爾接着說道:“嗯,花椒,這道菜感覺就好像各種香味在你的舌頭上尬舞!太美味了……好了Jungle又已經給我撕好了一條,那我就不多說了……”
貝爾又將調料碟子和李君閣的交換了一下,看着李君閣目瞪口呆的樣子,兩個攝影師都要笑崩了。
李君閣都無語了,我真不是給你撕的!我是給自己撕的!
高筍炒香腸,水芹爆鱔段同樣讓貝爾驚豔,貝爾拿筷子點着兩道菜:“如果剛剛那道菜是橫衝直撞的霸氣男子的話,這兩道就是溫柔的女士了。”
“這個高筍炒香腸,如果在歐洲,絕對會大受好評,它完美地展示出了水生蔬菜的清香甜美,也突出了食材的本味,有點法國菜的風采。”
“這道水芹爆鱔段,些微的酒味和鱔魚的味道結合起來,酒味逼出了鱔魚的香甜,簡直是妙不可言。”
“中國是美食之國,Jungle的家鄉又是這美食之國中的美食之省,今天果然讓人打開眼界。”
“山野當中隨便做幾道菜出來,都能達到如此水準,Jungle在《無人島》上獲得魔法師的稱號,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君閣哈哈大笑:“貝爾你要是主持美食節目,應該也不錯。”
貝爾笑道:“原諒我太興奮了,我現在覺得自己應該提高一下廚藝,不然挺對不住參加我節目的明星政要的……”
李君閣說道:“這其實是對生活品質的一種追求。我們可以貧窮,可以艱辛,但是不能放棄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嚮往。辛勞一天後,用一道美食來犒賞自己和家人,這就是我們蜀都人的生活態度。”
貝爾點頭:“你們這種樂觀的生活狀態,非常值得我學習和尊重。”
李君閣也點頭:“樂觀,風趣,小事不計較,大事不妥協,這大概是這裡人們的一種地方個性,我也不知道這種性格是怎麼養成的,但是我個人非常欣賞。”
這個節目就是這樣,會穿插一些啓迪思維的對話,算是貝爾節目的一種新風格,不過李君閣在這一集裡邊充當了導師的角色。
兩人都是山林專家,走起路來自是不難,吃過飯後繼續上路,快要傍晚時分,便來到了黑妞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