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衆臣聽到趙洞庭這話,都是當場愣住。
君主是什麼?
君主便是天!
說白了,大宋所有的律法都是爲皇上服務的。這是他們這些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不過是句空話而已。
從古至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因爲觸犯法律而被治罪的帝王。
而皇上現在要將制定憲法的權利交給明鏡臺,那這在他們看來無疑是矛盾的。
明鏡臺是由民間的明鏡們組成的,明鏡們既是廣大百姓的代表。他們制定法律,不可能再以帝王權利爲中心。
起碼不可能全部再以帝王爲中心。
到時候皇上又該如何自處?
過好半晌,陸秀夫拱手,率先說道:“皇上,臣以爲如此不妥。”
“哦?”
趙洞庭笑着問道:“爲何?”
陸秀夫直言道:“皇上之所以尊貴無上,乃是因爲您掌控着大宋的法律。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您有權利決定任何人的生死。而要是您將這種權利賦予明鏡臺,那以後咱們大宋,到底是您的話管用,還是明鏡臺的話更管用?明鏡臺制定的法律是否可以制裁咱們大宋國內的任何人?臣以爲,如此,皇上您的威信必然會受到影響,到時候,咱們大宋怕是會生亂。”
王文富也站出來說道:“皇上,臣也以爲,咱們大宋國能有現在的穩定,全部是因爲您在國內有着至高無上的威信。語云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你要是將制定法律的權利賦予明鏡臺,這等於給予明鏡臺凌駕於您之上的機會。到時,只怕是將國之不國。您的想法要是和明鏡臺有什麼衝突的話……恕臣直言,怕是可能會引起國內大亂。”
趙洞庭臉上漸漸泛起苦笑。
而王文富纔剛剛說完,文天祥也站出來了。
他拱手道:“皇上,臣也以爲如此不妥。即便您執意要賦予明鏡臺制定法律的權利,也應該讓其在您的監管下才行。不管是明鏡臺擬定何種法律,都唯有經過您的首肯才能生效才行。”
趙與珞作爲皇親國戚,態度就更是堅決,直接道:“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受命於天,乃是天子,理應親自執掌大權!”
趙洞庭苦笑不跌。
他還真沒想過,自己的這個想法竟是會遭到朝中國務、律法、監察、監察四省主官的全部反對。
陸秀夫、趙與珞他們四個的聲音,基本上已經可以代表朝中全部大員的意志了。
他還是小覷陸秀夫他們心中那種天大地大,皇上最大的思想了。
雖然被他們這般擁戴、信任,不得不說是種讓人自豪的事情。但在趙洞庭看來,卻也未免不是種隱患。
要是陸秀夫他們始終都抱有這樣的思想,那他以後的改革之路根本就沒法走下去。
而將立憲權利交給明鏡臺,這纔是他想要走的第一步而已。
他要讓這個大宋完全脫離封建兩個字,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只現在,看着陸秀夫他們這樣的態度,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該再說什麼纔好。
他沒想到陸秀夫等人會是這樣的態度,心裡也就沒有準備好什麼說辭。而且現在看起來,陸秀夫等人在這件事情上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被說服。
過好半晌,趙洞庭終究是擺擺手,道:“那此事容後再議吧……”
陸秀夫等人也是輕輕鬆口氣,齊齊拱手道:“皇上聖明……”
然後緩緩退出御書房去。
趙洞庭輕輕嘆息着,也跟在他們後面離開御書房,回往寢宮去。
寢宮裡還是老樣子。
有着樂嬋、樂舞、李秀淑、韻景、張茹、穎兒等女在這,這大概是世間男兒最爲嚮往的天堂。
以衆女的姿色,莫說是同時擁有這麼多美人在懷,便是僅僅擁有其中一個,也是讓天下無數人爲之豔羨的事情了。
不管是有什麼心事,趙洞庭只要出現在寢宮內,看到諸女,那些心事便總要煙消雲散許多。
他笑着張開雙臂,將看到自己且向着自己跑來的趙安、趙如兩個小傢伙抱在懷裡。
然後走到樂嬋等女的面前。
她們在宮裡閒來無事,最近都在學着做刺繡。
張茹還有朱青瓷、朱青蚨姐妹兩是這方面的大家,也是她們的老師。
只有嶽玥對這個實在是不感興趣,拉着同樣坐不住的樂舞和圖蘭朵兩女在不遠處的荷花池畔釣魚。
“老公!”
李秀淑還沒有恢復記憶,看到趙洞庭最是高興。
她現在是最黏趙洞庭的,甚至比趙安、趙如那些小傢伙還要更黏趙洞庭。以至於讓得小小年紀的李走肖都時不時吃醋。
而她的稱呼,也讓得衆女不禁暗笑。
她們現在也都明白李秀淑爲什麼會這麼稱呼趙洞庭,心裡免不得要說幾句皇上真是個壞傢伙。
不過夫妻之間,這樣的情趣倒也小有趣味。她們夜裡在給趙洞庭侍寢的時候,也不會沒有這麼喊過。
只是誰也羞於麪皮,不會說出去而已。
樂嬋從趙洞庭懷中抱過趙如,笑着問道:“今日朝中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這幾乎已經成爲她的習慣,每天趙洞庭從御書房內回來,她都會這麼問。
不是因爲她嚮往權利,而是她想爲趙洞庭分擔點什麼。她在趙洞庭離宮的時候主持過朝政,知道做皇帝有多麼累。
趙洞庭聞言微笑着,道:“石開濟和嶽鵬那邊都傳來捷報,他們現在已經拿下將近半個京兆府路和南京路,咱們大宋禁軍在元朝南疆算是初步紮下腳跟了。元軍並沒有我所想的那麼厲害,縱是有了神龍銃和擲彈筒,也不是咱們大宋禁軍的對手,或許不用過太長的時間,元朝就將臣服於咱們大宋腳下。”
樂嬋聞言露出喜色來,道:“若是如此,那咱們大宋便很快能成爲這天下最爲強盛的國家了。”
趙洞庭道:“我倒是覺得咱們大宋現在就已經是最強盛的國家,只是被元朝佔據的故土,總得取回來的。”
他們兩說話時並未刻意壓低聲音。
不遠處,正在釣魚的圖蘭朵偏頭看向了這邊。美眸中,是濃濃的憂色。
她大概是最不願意看到宋元開戰的。
雖然現在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但聽到趙洞庭說及戰事,心中難免還是沉重。
趙洞庭感受到她的目光,向她看去。
圖蘭朵抿抿嘴脣,又偏過頭去。
樂嬋輕輕推了推趙洞庭,道:“去安慰安慰圖蘭朵妹妹吧,這些時日來,她心事重重,很不開心。”
趙洞庭點點頭,向着圖蘭朵走去。
然後,在圖蘭朵身旁坐下。
圖蘭朵沒有說話。
他直接將圖蘭朵的香肩摟住,輕聲道:“你放心,朕說過不會取你父皇他們的性命,定然說到做到。而且朕可以答應你,元國的人,能不殺的,朕儘量不殺。”
圖蘭朵終是偏頭頭來,低聲道:“臣妾不是擔心皇上您會對我父皇他們怎麼樣,而是我父皇……他將大元看得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臣妾只擔心的是,等到大局已定的時候,父皇他會……”
趙洞庭聞言微怔。
圖蘭朵的意思他明白。
遍數以前歷朝歷代,國破時選擇自殺殉國的皇上、臣子,並不在少數。
而真金,無疑是個有傲骨的人。
元朝在他父親忽必烈的手中發展到最爲巔峰的地步,他繼承忽必烈的皇位,不可能沒有自傲。
只是等到兩國戰爭局面漸漸明朗,那必然將會對他的自尊心造成無比大的衝擊。
真金會選擇自裁的可能性,真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