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是在以前那些年頭,的確不算是太過罕見的事情。
各地前往都城告御狀的總是層出不窮,特別是災年,那就更是多如牛毛了。
只自從皇上完善監察、律法部門以後,這種情況要罕見許多。
如這般縣府竟然敢不受理案子的情況,幾乎是不大可能發生的。
而往往越是罕見的事情,便越容易引起人的關注。
僅僅翌日,宜城縣內數個大小報社便將徐福興的事情給刊登出來了。
甚至連宜城縣屬的華夏報都在次版正中間刊登此事,還把徐福興的畫像給畫出來了。
隨着素描這種畫法的流行,徐福興的模樣在紙上那是叫個栩栩如生。
而這個時候到徐福興,已然出現在襄陽府城內的社安局外。
他如昨天那樣,敲響襄陽府城社安局門外大鼓。
鼓聲咚咚作響。
這大鼓是趙洞庭故意留的。
各地的社安局大門外都有。
前來報案或是伸冤的人並非是非得敲響這大鼓才能到裡面去,也可惜選擇悄悄報案,但這鼓的用處便是,誰敲響這鼓,那他的案件便大多會很快傳揚出去。
如此府衙能夠枉法的可能性也就要小些。
越是注意的人多,越是受到公衆的重視,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才越難耍什麼鬼心眼。
雖然徐福興纔剛剛敲響大鼓沒兩分鐘就被裡面的衙役給帶進去,但這鼓聲,還是將周邊街道不少鄉鄰吸引過去。
然後……斷腿的徐福興又被從裡面轟出來。
他又在社安局外大哭大鬧。
不出意外,這件事情也將會很快在襄陽府內發酵起來。
畢竟目擊者衆多,而且還有無名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
只要再等到宜城縣那邊的消息傳過來,徐福興的名字大概將會要出現在這京西南路個個大小衙門裡。
徐福興在這襄陽府社安局外鬧了將近一整個上午。
得到無名授意的府社安局比宜城縣社安局有忍耐力些,冒着輿論危險愣是沒有派人出來管徐福興。
這種態度,直讓得愈發多的人對徐福興的事情關注起來。
甚至有報社的人乾脆跟在徐福興的後面,想要看看此事到底會如何發展。
這可是極具噱頭的事,是現在襄陽府內熱門新聞。
而報紙講究的可不就是這些?
只要這件事情誰跟進得更快、更詳細,那報紙便不愁銷路。
利潤,那自然也是刷刷刷的來了。
賣報紙的利潤只是少數,真正的大頭,是給城內那些大的作坊打廣告得的費用。
而這費用,是按報紙的銷量來收費的。
下午,徐福興在不少人的殷殷期盼中到了同樣位於襄陽府城內的京西南路社安廳衙門。
很快社安廳衙門外的大鼓也響了。
其實在這刻,關注這件事的人心裡都在想,事情應該到這裡就差不多結束了。
社安廳衙門可是京西南路最高級的社安衙門,總不至於還把徐福興給轟出來。
但其後發生的事情卻是讓人大跌眼鏡。
徐福興不僅僅被趕出來,而且是被裡邊的衙役給架出來的。
直接被推搡到衙門外的街道上,撫着自己的斷腿,甚是可憐。
誰也不知道剛剛府衙裡到底發生什麼。
有人上前去問徐福興,“老丈,你這到底是要報什麼案子,怎地連這社安廳衙門裡的大人都將你給轟出來了?”
徐福興卻是不答,只是哭喊。
說這些當官的都當他是瘋子,他非得要上長沙去告御狀不可。
有的人覺着奇怪,按理說社安廳衙門不可能做這麼沒有道理的事情來,便琢磨着徐福興會不會真是個瘋子。
但光看徐福興的模樣,還有他喊出來的那些話,有條有理,又不像是瘋癲的樣子。
不知不覺,越來越多的人對徐福興這個人還有他到底有着怎樣的案子上心。
徐福興還由此“因禍得福”。
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引發城裡不少善心人的同情心,不少人給他送吃的、穿的過來。
甚至還有請他到家裡去住的。
這年頭,到底還是善心人佔着絕大多數。
這些當然是被徐福興給拒絕。
直到近夜時他才離開社安廳衙門,自顧自往城內天橋下去了,也不管跟着他的那些人。
他跑到天橋橋底下和城裡其餘那些乞丐同眠。
爲曹枕簟,他願意吃這樣的苦。
到他這樣的年紀,什麼苦頭,什麼名聲,都看得輕了。
再者他本來也不覺得和這些乞丐住在天橋下就是種對自己的玷污。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真正淪落到行乞這個地步的,多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至於那些以行乞爲僞裝,實際上是行騙的人,可不會住到這天橋下面來。
又是翌日。
徐福興從天橋地下鑽出來,往襄陽城南門去。
只和昨日不同的是,他的身後還跟着幾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乞丐。
他們的年紀都很大,但這刻走在徐福興的旁邊,眼神好似不像是以前那般茫然,而有着某種光芒。
昨夜天橋下,他們從徐福興這個“新人”的嘴裡聽說了關於他的故事。
徐福興說,就因爲他是個乞丐,所以府衙裡那些個老爺便覺得他是瘋子,還說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人願意認他當爺爺,而且是很漂亮的那種女孩子。
這激起幾位老乞丐的憤慨。
他們的神智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各自遭遇過挫折、磨難,或是心灰意冷,或是已經沒有自力更生的本事。
徐福興編造出來的半真半假的話,倒是讓他們煥發出某種生機來。
沒人是值得小瞧的。
只要他的體內才存在着某種力量。
幾個老乞丐沒能夠給徐福興出什麼主意,但卻能跟着他一路乞討到長沙去。
他們說,他們願意豁出這條老命去,也要讓官府受理他的這件案子。
徐福興一是出於心裡的感動,二是這的確能夠讓事情更爲引人注目些,便選擇了帶着這幾個老乞丐同行。
而襄陽府內的那些報社,還不等徐福興他們出城,就連忙派人追出來了。
這件事的噱頭,足以讓這件事情落幕之前都是襄陽府內最熱門的話題。
雖然肯定不會如之前前沿戰事那麼傳遍市井,但也絕對會引起無數人的關注。
在這樣的情況下,派個人跟進徐福興,那也就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乎,徐福興這個隊伍越來越大起來。
除去幾個搖旗助威的老乞丐,還有報社的眼線。
徐福興的任何舉動,還有遭遇的事情,都將會經過這些眼線傳到報社,繼而,傳到無數的民衆面前。
此時此刻,儼然都已經不需要無名再推波助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