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帶着樂無償和秦寒兩人走下車輦,眼神在衆將臉上掃過,卻是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他們近前,右手撫過那些貼着姓名的瓷罐,沉聲嘆道:“朕有幸,能和諸位將軍共同抗敵。但朕又不幸,不能和諸位將軍共登臨安城頭。勤王,勤王,朕讓你們前來勤王,卻讓你們灑血於此,是朕的罪過。”
說罷,他竟然是噗通跪倒在地。
在來岑溪的路上,他聽趙大、趙虎兩人說起過當時的情況。這一跪,發自本心,並非作戲。
戚天狼七處負傷,卻仍舊身先士卒,血盡而亡。
劉勇率軍衝陣,直到最後,都沒有半點退卻。
難道,這樣的人,不值得他跪?
這樣的人,值得天下任何人跪!
“皇上!”
文天祥、劉子俊都是大驚,面有不忍。皇上乃是天子,他們沒有想到,趙洞庭竟是會在這裡下跪。
而在周圍,無數士卒也是動容。連秦寒,都是神色頗爲複雜。
漸漸,有人跟着跪倒。
好半晌,趙洞庭才起身,也將文天祥、張珏兩人扶起來,“此戰,非你們之過。楊帆叛變,是朕不察。”
當然,要真論及責任,楊帆是文天祥麾下的將領,文天祥顯然也有責任。但是,趙洞庭卻不願意怪他。
事情已經發生,這個時候再責怪文天祥,已是於事無補。
而且,以文天祥爲南宋的嘔心瀝血,他又怎的捨得責怪文天祥?
這卻是讓得文天祥和張珏兩人都差點哽咽。
趙洞庭眼睛又掃過衆人,回頭道:“趙大、趙虎,將諸位將軍的骨灰請到朕的車輦上去。”
然後,他才大步往城內而去。
文天祥等人隨後跟上。
到府衙正殿內,趙洞庭得知此役折損的具體數字。
嶽鵬、蘇泉蕩、張紅偉所率的天魁、天罡、天機三軍中,馬軍幾乎全滅,都只留下五千多軍卒。
天威軍被押解的士卒三千,官道之戰時折損過半,此時僅剩一千四百人。
天勇、天貴、天孤、天玄、天猛五軍,都只剩下兩千人左右。
連折損最少的天富軍,也僅僅只剩餘三千人。
而傷亡最爲慘重的天傷軍,將領更是死絕,只留下百餘士卒。
從最上面的都指揮使戚天狼開始往下,整個天傷軍,現在最高級別的統帥,竟然只是個什長。
而什長,能算是統帥麼?
原本鎮守鐔津的天滿、天雄、天英三軍中,只有天雄軍建制完整,天滿、天英馬軍都是折損三千左右。
至此,南宋十五支軍馬,僅剩不足六萬五千人。
而在梧州城內,卻還有元軍足足二十五萬。
這是多大的差距?
大殿內,當文天祥向趙洞庭彙報戰損以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且不說瓊州軍並非主力,就算是給他們配足火器,又如何?
以將近九萬的折損,而且依仗梧州,卻僅僅只換取元軍十七萬的損失。這場仗,無疑達不到趙洞庭他們的預期。
南宋的危機不僅僅沒有解除,還可以說是更爲岌岌可危了。
在良久的沉默後,是蘇泉蕩率先開口,“皇上,要不要讓柳將軍也率雷州軍趕來支援?”
現在宋軍兵力已是遠遠不如從前,柳弘屹運送糧草的任務也不再那麼沉重,應該能夠抽得出人手來。
趙洞庭搖頭,只道:“雷州不容有失。”
說着,他忽然又道:“對了,現在各軍神龍銃、霹靂炮、轟天雷還剩多少?”
文天祥答道:“回皇上,除去在梧州城被楊帆那賊子炸掉不少轟天雷以外,此時鐔津縣城內我軍還有神龍銃近兩萬支,霹靂車三千餘架。只是,轟天雷已經所剩無幾了。”
因爲趙洞庭曾經特別交代過,是以,文天祥他們打掃戰場時都將神龍銃和霹靂車妥善收集了起來。
“噢……”
趙洞庭輕輕點頭,“既然如此,還還是按照原計劃,依村落爲據點,全軍分散,和元軍周旋吧!”
得知還剩下這麼多神龍銃和霹靂車,倒是讓他心情稍微好些。
至於轟天雷,他並不是特別心痛。
原本朝廷中有轟天雷十四萬顆,他派發各軍中並不多,多數都由天閒軍攜帶着。如今都還有九萬多顆。
有足夠的神龍銃、轟天雷,和元軍打游擊,應該也能夠讓元軍大感頭痛吧?
他不禁想到自己上輩子看過的那些抗日劇。
地雷戰、游擊戰。現在,他還有實施這些戰術的本錢。
這天,在大殿內,文天祥等主將呆到天色近黑時才離去。臉色,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
趙洞庭跟他們講述的地雷戰、地道戰、游擊戰,好似讓他們看到和以往截然不同的作戰方法。
這裡開槍,那裡放炮,元軍還能摸得着他們的行跡?
原本以爲相差巨大的兵力,會讓得他們再無勝算,但現在看來,也未必會輸。
神龍銃、霹靂車等火器得到較爲良好的保存,讓得他們又看到希望。
回到鐔津以後,文天祥等人便立刻開始安排起來。
全軍撤出鐔津,以千人爲伍,分散到滕州下面各地,化整爲零。
軍中分爲都指揮部、仍是以文天祥、張珏兩人爲正副帥,其下各軍又分爲集團軍部,仍以各軍都指揮使爲主官。在岑溪,趙洞庭沒有親自再提拔軍中都指揮使,但也已經着令文天祥和張珏,讓他們在各軍中提舉英才補充陣亡將領的職位。
在個集團軍部下面,又分爲師部。
師部,便已經是具體到各支千軍人馬了。
師部由集團軍部統籌指揮,而集團軍部,又由都指揮部指揮。如此,大宋軍制已經幾近於現代化。
而在岑溪,趙洞庭親率天魁、天罡、天機、天閒四軍以及飛龍軍,武鼎堂爲主力部隊。
相較來說,這四支軍隊建制還算健全,更重要的是,軍中將領都是趙洞庭親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得心應手。
這支主力,可以算是中央軍,也定然是對付元軍的主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