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隨從顯然是不認識蒲立信的,待得蒲立信要走進靈堂時,有兩人伸手將他攔住。
蒲立信眼角直跳,臉色陰沉至極,“狗奴才,你們知道我是誰麼?”
“二弟。”
正在靈柩前叩頭的蒲立德回頭,神色淡漠,“這些都是我請的供奉,不得無禮。”
蒲立信眼角再跳,哼哼兩聲,撥開供奉的手,走進靈堂。
蒲立德輕輕的一句話,卻讓得他更加堅定心中要奪家主之位的想法。
就爲這些狗奴才,蒲立德竟然說他無禮。在他心裡,真有將自己當成弟弟嗎?
“大哥。”
到蒲立德身旁跪下,蒲立信只是不冷不淡打了聲招呼。
這個大哥向來城府極深,不苟言笑,蒲立信也從未在他面前露出過不正經模樣,開玩笑從來沒有過。
“嗯。”
蒲立德又只是輕輕應聲,理所當然地吩咐,“家中產業你看好,莫要讓人鑽了空子。父親的死,我去查。”
蒲立信微微沉吟,“家中產業我可以看好,只是……父親身亡,城內怕是有很多人不老實。”
“活人,都不老實。”
蒲立德話語中殺氣森然。
又對靈柩三叩首,他便不再理會蒲立信,起身走向屋外,對供奉們道:“你們去罷!”
十餘個供奉都是拱手行禮,向着院落外走去。看他們步伐,還有高高鼓起的太陽穴,顯然都不是俗手。
蒲立德又對在院子裡的下人吩咐,“去將父親的供奉們都請到我的院子裡。”
有下人也領命而去。
蒲立德回頭,看着蒲立信背影,“二弟,父親遇害,眼下是我們蒲家的困難時期,你會和我一條心的,對吧?”
蒲立信回頭,“哥哥這是說的什麼話,弟弟當然和你同心。”
蒲立德點頭,轉頭離開。
兩個各自轉回頭去的兄弟,眼中俱是有着陰狠光芒閃過。
蒲壽庚能有這樣兩個兒子,可以說是幸事,但也可以說,是不幸。
而這日,白日的福州縣城,竟是出乎意料的沉靜。
時間悄然到夜裡。
城內宦宜春和張良東兩人府邸外,各有數道身影從僻靜處躍進府邸裡去。
張府。
數個黑衣人剛進府邸,在牆角處落下,自不遠處大樹上、假山後,就忽然有冷箭破空聲響。
周圍忽的燈火通明。
幾個黑衣人大驚,有人猝不及防,被冷箭射倒。
不到大元境,想要在倉促間擋住射來的冷箭,顯然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有埋伏。”
有黑衣人低聲冷哼,當即就要向着圍牆外躍去。
而面對他們的,卻是一陣箭雨。
不僅僅府邸內有暗哨向着他們放箭,在之前空蕩無人的圍牆外,竟然也有無數箭矢向着剛躍上圍牆的黑衣人射去。
“呵呵。”
容貌俊朗的張良東突然從陰暗處走出來,出現在火光下,“想要殺我,這些的伎倆,未免也太稚嫩了些。”
一個個黑衣人慘呼,死在箭雨之下。
兩波箭雨過,只有一個黑衣人捂着胸口匆匆而逃。
卻殊不知,他剛走,在張家府邸中就有數個高手悄然跟了上去。
宦府。
宦宜春作爲元朝任命的福建行省中書右丞,是福建名義上的最高長官,排序猶在蒲壽庚之上。他的府邸,雖不在府衙內,自然也是福州城內最具氣派的。
數個黑衣人悄然躍進他的府邸裡後,並未引起什麼波動。
宦府內雖有士卒守護,但爲數不多。
宦宜春這些年在福建過得並不容易,只是個光桿司令。如果不是蒲壽庚死,他的門庭向來都是冷清得很的。
這些個黑衣人竟是對他的府邸地形很是熟悉似的,入府衙以後,從陰暗處直直向着宦宜春的寢室跑去。
這夜,還未來得及在福建真正露出崢嶸的宦宜春遇刺身亡。
而始作俑者的蒲家,卻也同樣不平靜。
蒲立德見過高瘦子、矮胖子等蒲壽庚以前拉攏的供奉後,沒讓他們出府,只是在他的院子裡保護他的安全。
蒲立信貓在自己的院子裡,房間內油燈未熄。
看似平靜的府衙,總好似有濃濃陰雲籠罩在上空。
十餘個黑衣身影在濃濃夜色中悄然躍進府衙,而後向着蒲立德所住的院落摸去。他們對府衙內的地形,竟也是極爲熟悉。
只是卻不知,這十餘個黑衣人,是來自哪家。
府衙內有暗哨在暗中發現這些黑衣人的身影,也出奇的並沒有出手阻攔,而是任由這十餘個黑衣人徑直往府衙深處去。
十餘人很快到得蒲立德的院子裡。
然而,纔剛進院子,院子裡內卻就有油燈燃燒起來。許多身影,顯現在油燈光芒下。
然後,還不待這些惶惶的黑衣人退出去,就有高手從兩旁院牆躍下,將院門給關了起來。
一衆黑衣人陷入進退兩難之地。
蒲立德的屋門打開,穿着孝服的蒲立德沉穩走出門口,看着這些黑衣人,“你們,是我二弟派來的吧?”
高瘦子、矮胖子等一衆蒲壽庚的供奉從暗處也都走出來,對着一衆黑衣人虎視眈眈。
衆黑衣人惶惶,不答話。
蒲立德自言自語,“二弟,你還真是讓我這個做哥哥的又欣慰,又失望啊……你長大了,心思卻對着自家人。”
隨後他擺擺手,對高瘦子、矮胖子等人道:“都殺了吧!”
高瘦子、矮胖子帶着一衆供奉動手。
他們兩人有勉強能和真武境過招的實力,對付這些不過中元境、下元境的黑衣人,自是簡單得很。
刀光劍影下,數十供奉在須臾間便讓得十餘個黑衣人幾乎都死在亂刀之下。
蒲立德嘴角緊緊抿着,臉色陰晴不定,“二弟,你讓哥哥如何待你呢?”
而就在這時,他的臉色卻是猛地僵住。
然後,有血從他的嘴裡汩出來。
蒲立德怔怔看着前頭,眼中盡是不敢置信之色,然後又恍然明悟,頹然仰倒在地上。
只是死前,他的嘴角卻是有着古怪至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