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童貫見得諸事皆已妥當,便親領劉延慶麾下六千餘大軍往涿州而來。
如今蕭幹大軍已經南下,一路上倒是暢通無阻。
郭藥師見得蕭幹已去,膽子也大了起來,又見得童貫親來,便自領了千餘人馬出城,將童貫大軍接入。
如今郭藥師新降,又要靠這條地頭蛇領路去偷襲析津府建功,童貫自是百般優撫。
有宋一朝,對武將造反都是嚴防死守。按朝廷規矩,一旦招降得地方軍伍,便當剋日整頓,將其將官悉數遷出,另換其它武將領之。至於遷出的武將,往往官升一級或數級,打散調往宋人原有的軍伍之中。
然則如今正爲用人之際,童貫又豈肯如此?便自己將干係擔下,只將名簿上將領互換一下,將郭藥師麾下將領掛靠道劉延慶大軍之中,再將劉延慶軍中將領掛靠到郭藥師常勝軍之中,以此向朝廷交差。
實則只是名頭互換一下,卻仍然使郭藥師領常勝軍。
也正因爲童貫此舉,便於今後惹下彌天大禍,此事容後再表。
郭藥師自上次爲王葉所算計,被耶律大石一把火燒得倉惶而逃,心中卻咬定此事實爲宋人所爲。後來又見得西軍同蕭幹麾下如狼似虎的奚兵相持尚且不落下風。故此,郭藥師此時倒是被宋人下破了膽,但傾心而降。
卻不知西軍也分兩種,一種乃是种師道麾下的正經西軍,乃是由西境各軍州所挑選,同夏人爭戰已久,算是死人堆裡滾出來的。另外一種便是辛興宗的麾下,正如劉延慶之輩,乃是因貪生怕死,抑或因違反軍紀,故此爲种師道所驅逐之人。
宋人朝廷欲要制衡种師道,便將這些爲种師道所開革、驅逐之人悉數招攬,又扶持辛興宗領之,使分種師道之勢。
二者同爲西軍,實則一方爲精銳之中的精銳,另外一方則爲兵痞之中的兵痞。二者戰力又豈可同日而語?
也正因爲童貫使這羣兵痞協同郭藥師前去偷取析津府,便讓郭藥師覷破了宋人虛實,後來便引起了彌天大禍,此事容後再表。
如今見得宣帥如此優容,未曾剝奪自己兵權,未曾打散自己麾下,郭藥師心中也是十分滿意,正欲要藉機立下功勞,以求於宋國立穩足跟。
常勝軍中馬匹原本就不多,劉延慶軍中更是奇缺。如今既要收偷襲之效,自當以速度爲上。雙方將戰馬湊了湊,總計才得了六千餘匹。
童貫便從郭藥師軍中撥了三千精銳,又從劉延慶西軍之中同樣撥了三千精銳,總計六千人馬,使劉延慶爲首,郭藥師副之。各攜了五日之糧,使郭藥師領常勝軍爲先導,大軍剋日起行,往析津府急行而來。
大軍一路只顧趕路,士卒也好、馬匹也好,皆有優劣之分,常勝軍還好,基本都能跟上隊伍,唯有西軍士卒時常有人掉落隊來。
劉延慶見狀自是心急不已,手中原本便只有六千人馬,若是再於沿途折損得上千人,到時候又如何攻下城堅壕深得析津府。
當下劉延慶便同郭藥師商議,意欲稍稍壓慢馬速,以便衆人均能跟上。又意欲派得將領回轉,沿途收攏掉隊士卒。
郭藥師趕緊死諫了回去,只言析津府經遼國上百年修葺,實在堅固異常。若是城中有得上萬人馬爲守,即便十萬精銳前去,旬日間也休想攻下。六千人馬同五千人馬並無區別。
如今的勝算便在城中守軍不足,再加之出其不意。故此自當乘其未備,一戰而下之。
至於沿途掉隊士卒,自可留下數十親衛前去收攏。之後也無需往析津府而來,但沿途就近佔據州縣爲守,確保援軍道路暢通,以便自己佔據得析津府後,朝廷大軍能剋日來援。
外來的和尚好唸經,郭藥師新降,劉延慶尚且未知其深淺,且不敢誤了宣帥大事,便也點頭答應了下來。
待到大軍到得宛平,距離析津府不過五十里之遙,郭藥師便命大軍停步,一面使甄五臣領得五十精銳前往析津府爲探。一面等待後續劉延慶大軍跟上。
甄五臣遂領命而去,到得析津府數裡之外,衆人下馬歇息得一陣。甄五臣乃留下三十人爲策應,自於其餘二十餘人裝作魚夫樵子,往析津府緩緩行來。
到得析津府城下,見得城門已畢,卻又見得數百民衆正搬運這大堆柴草於城門之下等候。
甄五臣見狀大喜,既有民衆等候,城門必有開啓之時。便混入人羣之中閒聊,藉以打聽機密。
如此周圍百姓又如何覺察得?只言城中蕭後已掌兵權,今日正於城中大肆招募青壯,且補充柴草等物。待到明日便全城戒嚴,自此城門便不肯輕開。
甄五臣聽得此訊,心下又是大喜。看來果然是遼國國祚已盡,如此良機竟然讓自己給趕上了。只如今也來不及向郭帥稟報,只能當機立斷。
於是甄五臣便朝親衛低聲囑咐了幾句,自己領着其餘人等繼續混在人羣之中。
親衛領命迴轉,到得士卒留守之處,便傳甄將軍將令,命留守之三十餘人悉數化作樵夫,趁機入城。自己則策馬往大軍而來。
郭藥師聽得甄五臣未回,反倒只派得親衛前來回報,心知當有大事發生,便急召此親衛入見。
親衛入得帳來,便將今日之事細細稟上。只言風聲已經走漏,城中正急募新兵爲防。城門自明日起,便不復再開。甄將軍見機不可失,便領着這四十九名精銳混將入去。且使自己回報,若郭帥已將諸事準備妥當,急欲攻城,便可於城外燃起三堆野火。
甄將軍等人於城內見之,便將於三更時分發難,自城內進攻南門。若能得手,自當引大軍而入。若是不能,則請郭帥另覓良策。
郭藥師聽得此語,頓時便沉吟起來。城內蕭後既然已掌兵權,若是以城中老兵爲骨幹,權貴家奴爲輔,組軍以抗之,自己尚且有幾分畏懼。如今精銳招募民間青壯?豈不聞散地不可用新卒乎?實乃取死之道!
以常情而論,自當連夜攻城爲上。即便蕭後招募得萬餘青壯,憑自己麾下三千精銳,亦能一戰而下之。
唯有自己新降之人,又如何敢與劉延慶爭功?宣帥既使劉延慶爲主,自己爲副,背後自有一番深意。劉延慶不至,自己一戰而下析津府,雖得此功勞,亦必見罪於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