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葉出得府衙,韓德已經不聲不響地跟在了身後。趙良嗣身爲童貫謀主,也屬軍中緊要人物,自有一干人等護衛。
當下兩波人馬便聯袂往太白樓而來。
此時房屋多爲樹木所建(參見如今日本建築),樹木質輕,即便普通的便宜木材也能輕易建起兩層房屋。若是想建三層,則必須對樹木講究起來,至少也得是櫟木之屬。
若想再加一層,建得四層,那木材便不是一般人家所能用得起了,至少也得櫸木之類了。
前文便已經說過,長江以北並無櫸木產出,只得千里迢迢從南方運來,以如今的道路情況和運輸能力,可知其價值如何。
這太白樓便爲四層建築,外形卻與木塔有幾分類似,一樓最爲寬廣,到得二樓便已經收窄了幾分,三樓更是如此,至於四樓便只有一個閣樓。
這也是沒有辦法,櫸木雖然堅硬,到底比不上鋼筋水泥,爲了房屋堅固,只得越往上面越小。
此時天色將暗,衆人到得太白樓前,但見得太白樓每層房檐上早早便已經掛着十數盞巨大的燈籠,裡面各點着小兒臂粗細的牛油巨燭,將整棟樓照得通亮無比,即便連樓前的街道,也爲燭光所籠罩。
此時遼國已是民不聊生,誰料得涿州竟有如此豪奢之地,王葉見狀也不又得遲疑了一下。
旁邊趙良嗣見狀暗笑,便招呼了王葉一聲,二人進得樓來。
二人進得樓來,便有茶飯博士前來伺候。
趙良嗣身爲童貫謀主,也算得是涿州的二把手,倒是時常出入此樓,茶飯博士自是對其熟悉無比。
見得二人爲首入來,茶飯博士趕緊湊近前來,先朝二人行得一禮,復舉手朝趙良嗣見禮道:“原來是修撰當面!且請樓上雅間就坐!”
趙良嗣也不理會,只朝王葉虛引道:“承旨請!”
王葉也趕緊伸手虛引,客氣道:“修撰先請!”
趙良嗣也不客氣,只將袍服下襬一掀,提起袍腳便移步往樓上而來。
王葉轉頭吩咐韓德幾句,命其同趙良嗣護衛同在一樓用飯,便相跟着上得樓來。
茶飯博士自然緊跟其後。
到得二樓三樓,趙良嗣未曾停步。
眼看着到得四樓,茶飯博士趕緊搶前幾步,替二人推開房門,復躬身爲請。
果然四樓甚小,內裡只設得桌椅一套。
待到二人進得房內,茶飯博士又叉手請示道:“貴客可需開窗?”。
見得趙良嗣點頭,茶飯博士邊將四面窗戶全數打開,外面房檐上的燭光照射進來,再加上房內原本的牛油巨燭,只將房內照射得通亮無比。
當下王葉便搶先朝趙良嗣開口道:“修撰請上座。”
趙良嗣也不客氣,只自顧自於主客位坐下。
茶飯博士見得此狀,已知今夜主人爲誰,便轉身朝王葉開口道:“不知貴客需幾等酒席?”
既然是童貫掏錢,王葉也不客氣,便開口道:“且以頂級酒席前來。”
茶飯博士點頭應下,繼續開口道:“敢問貴客,可需女樂伴娘?”
王葉聞言便朝趙良嗣看來。
曾經滄海難爲水,趙良嗣對女色一事倒是不怎麼在乎,便搖了搖頭。
茶飯博士見狀,便朝二人行得一禮,轉身下得了樓去。
須臾之後,便有美貌侍女奉上香茶冷盤。
王葉正要誘得趙良嗣入套,當下便有話沒話地挑起話題來。
趙良嗣原本便不欲前來,只不過宣帥既然發話了,便不得不前來應酬一番。
興趣缺缺,趙良嗣只抽空纔回的三言兩語。
王葉見得趙良嗣不肯入套,心下卻也不急,自己反正還有後手。
當下二人只自顧自的飲茶,房內氛圍瞬間便降低到了冰點。
又過得些許,便有得美貌侍女魚貫而入,流水般端上酒菜,只瞬間便將桌上擺得滿滿當當。
待到酒菜齊備,便有爲首侍女開口問道:“敢問貴客,可需斟酒服侍?”
王葉揮了揮手,衆侍女識趣退出房外,又替二人關好房門,齊聲道:“酒菜皆已齊備,貴客請慢用。”
這才移步下的樓去。
衆人既去,樓裡便只剩下二人。
王葉取過酒壺替二人滿上,便舉杯道:“今日之事,修撰且休要介懷!”
趙良嗣此時已經認定這王葉不過招搖撞騙之徒,原本就不想搭理王葉,當下只淡然一笑,也不開口,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只飲得這一杯後,即便王葉再三相勸,趙良嗣也死活不肯再行舉杯,只緩緩用菜。
王葉復以言語誘之,趙良嗣只淡然爲笑,卻不肯開口接話題。
以常理而言,酒席乃是火速拉近二人關係的良藥,只有得三五巡酒過後,話語自然會多起來。
只如今趙良嗣這貨竟然油鹽不進。
既然灌不了趙良嗣酒,王葉便給自己灌起酒來。
只三五杯酒下去,王葉酒意已經漸漸上到心頭,當下王葉便藉着酒意吹起牛來。
酒醉吹牛這也是人之常情,只以趙良嗣看來,更有幾分輕視王葉之意,好酒貪杯之人又頂得甚事?
當下趙良嗣也只淡然聽着,並不摻合進來,心下早已經打定主意,只於此地呆得半個時辰便當告辭。
王葉只一邊吹牛一邊飲酒,待到連吹得數段牛皮,猶自未見得趙良嗣有反應。王葉也不心急,只如今酒意更深,當下便借醉拉着趙良嗣的胳膊吹牛道:“修撰不知,下官此次可是給宣帥實打實立下大功來。即便這天祚帝同其北院大王,亦是下官同耶律大石一同接應得回來。”
趙良嗣卻不感興趣,只不動神色地收回手臂,繼續吃菜。
王葉便繼續吹牛道:“說起這北院大王,倒是有一樁趣事。當日天祚帝藏匿於夾陰山中,北院大王蕭奉先應對失據,便爲天祚帝所逐。離得夾陰山之後,蕭奉先爲遼人亂兵所獲,然則其有得北院大王分位在此,遼人亂兵也不敢加害,只押之入得中京道送與金人,意圖借金人之手殺之。奈何金人竟然赦其不殺,欲要引之歸金。遼人亂兵聞聽此訊,復引兵劫而殺之。只遼兵平日裡畏懼金人如虎,然則爲了殺得蕭奉先,竟然引軍襲之,可見其不得人心如此。”
當日天祚帝隱匿於夾陰山中不出,即便遼人亦不得其音訊,何況趙良嗣?
如今天祚帝纔出得夾陰山近月,許多消息尚且未曾傳來。
遼國重臣更換,又是何等的大事?
趙良嗣身爲童貫謀主,且如今正要算計天祚帝,自然對此重視無比。
當下趙良嗣難得地發問道:“蕭奉先已死?如今北院大王爲誰?”
王葉聞言大喜,便舉起桌上酒杯一飲到底,開口道:“正爲耶律達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