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既見了一場精彩的馬戰,且喜麾下得一猛將,也算是大有收穫。
到得此時,遠處遼宋兩國士卒也相互追逐着遠去,逐漸消失在視線之外。既然沒什麼可看的了,所謂乘興而來,興盡既返。王葉便招呼衆人,準備返回新城。至於勝負,自從耶律大石頒發下招降之令,此戰已經再無懸念。
韓德今日可算大出風頭,當衆露了一手,且替遼軍找回了場子。尚武的遼人自是對其敬佩異常。
就連被韓德搶了風頭的耶律成也是如此,其心中不僅一絲怨恨也無,反倒屢次湊上韓德跟前奉承,但言自己當就今日之事向林牙進言,又問韓德是否仍有領兵之意。
自己當初在遼軍之中幾曾見用?直到跟了王大人之後這才鹹魚翻身,韓德自是感激王葉這提拔之恩。且方纔王葉私放了岳飛,這言行正對了韓德心思,更是引得韓德死心相投。自古以來,不管文人武將,心中都有一個國士夢。所謂彼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見得耶律成替林牙出言招攬,韓德自是斷然拒絕。
耶律成見狀也息了招攬的心思,不肯再提起。
衆人簇擁着王葉原路返回,又是繞過這片蘆葦地,赫然便見得前方一輛宋人馬車,後面兩名婢女,三名宋軍騎馬護衛,急匆匆的往這邊逃來。
瞎貓也能碰上死耗子!當下這近百遼軍興奮異常,也不待王葉招呼,嘩啦一聲便擺開陣勢,將對方去路堵住。
卻說種照容數人好不容易纔在後軍大營搜刮得馬車及馬匹,且特意繞開雙方追逐的道路,改爲沿白溝河東下,欲要前往辛興宗處求得庇護。雖說辛興宗同種師道一向不和,到底也是西軍一脈,見得種家家眷來投,必不會虧待。
衆人在亂軍中東躲西藏,好不容易纔逃出混亂的戰場。到得白溝河旁,眼見着此地亂兵稀少,心下自是大喜,便不管不顧,只是催趕着馬車加速逃命。
眼瞅着遠遠離開了主戰場,衆人這才放下心裡,可算是逃的一命。誰又能料到竟然在此地也能碰上遼軍大隊。
對面近百人的遼軍,自己這邊即便加上這兩名婢女,能動手的也才五人而已。且衆人身上既無盔甲,手中也無兵器。面對着近百全副武裝的遼軍,正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如此情形下,衆人卻也不肯拋下種照容自行逃命,但將馬車緊緊護衛。心知死到臨頭,一個個渾身發抖,卻又強自鎮定。
種照容見得馬車突然停下,心知必有變故,便掀開門簾看來。只見得不遠處上百騎遼軍攔住了去路,中間爲首之人,赫然正是自己恨入骨髓的小賊。
種照容當下大驚失色,這小賊到底是人是鬼?竟然能算到自己將由此路脫身,早已領人在此等着!
碰到對面逃來的宋人,王葉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管他什麼來人,但擒拿下來即可。反正不愁童貫不花重金贖其回去。
待到馬車門簾掀開,王葉見着內裡之人正是種照容,心下自是大喜。也不知怎麼回事,王葉見着種照容總想調戲幾句,如今也不例外。
當下王葉催馬稍稍靠前,盯着種照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開口道:“此非種家小娘子耶?昔《詩經》有云‘以爾車來,以我賄遷’,今日之事何其應景!只不知小娘子帶來嫁妝幾許?事先可曾稟告岳父大人?”
種照容耳聽得王葉輕薄之語,心下頓時又急又羞又恨又怕。平日裡這小賊出言調戲,自己不過一笑而過罷了。有西軍可倚,這小賊即便有賊心也不敢有賊膽,故此自是不懼。如今西軍已敗,眼下又是敵衆我寡,這小賊若是用強,自己又當如何是好?種照容扶住車廂的玉手不由得發起抖來。
難得見到種照容害怕的樣子,王葉心中大樂,復轉頭對着身後親衛開口道:“今晚拙荊于歸之喜,當大擺宴席以爲慶賀。諸位切勿缺席。“
兵痞裡面有幾個好人?當下衆遼卒除了耶律成及韓德之外,衆人紛紛大笑起來,起鬨道”大人新得嬌妻,小人們自當前來恭賀。且討一杯喜酒喝喝,祝大人早生貴子。”
耶律成心裡想的卻是:”林牙常言王軍師除貪財好色外,可算完人,今日一見,果是如此。以軍師大人的身份地位,納了對面這小娘子爲妾倒還罷了,拙荊?于歸?那可是娶妻啊!只不知魔理沙小娘子聽得此語,又當如何?會不會刀斧相向?“
韓德深服魔理沙的武力,心裡想得卻是:”若是魔理沙小娘子聽得此語,朝着大人一斧子拍來,到時候自己擋還是不擋?擋得住還是擋不住?“
種照容聽得對面小賊越說越真,心下更是大懼。身爲種家女兒,又豈可失身於這小賊。眼看着無路可逃,種照容唯有橫下心來,朝身邊從人開口道:”速往白溝河邊逃去,近得河水,我自有脫身之策。“
衆宋兵見得對方主帥口出調戲之語,心中自是大怒,早有已死相博之意,但顧忌小娘子安危,強自忍耐。
如今陡聽得小娘子有脫身之策,衆宋兵心下自是大喜,趕緊護衛者馬車慢慢退去,來到河堤之上。
衆遼卒又豈肯放過?自是相跟着圍了上來。
到了此地,生死自己已經可以把握,種照容這才放下心來。招呼婢女將自己扶下馬車,便對着王葉喝道:”小賊,且休要得意!今日大軍誤中你之奸計,故敗落至此。然則我宋國雄兵百萬,上將千員。待到朝廷重又徵調大軍北上,蕩平燕地,爾等必成粉齏。“
王葉哈哈大笑,繼續調戲道:“有得本官出手,即便宋人再次北上,亦不過重蹈覆轍。只不知宋軍再次北上之時,軍中可有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且不說粉齏不粉齏,日後之事日後再說,只今日小娘子便成本官禁臠矣。”
見着王葉挑明瞭心思,種照容橫下心來,便朝從人及婢女吩咐道:“種家兒女,豈可辱於逆賊之手。我死意已絕,又恐賊子辱我屍身,爾等但替我守護半柱香時間,無論死活亦切莫讓我落入賊子手中。”
宋卒們含淚應下。
種照容大腿中箭,眼下無法行走,說完此話,便命婢女扶着往白溝河行去,欲要投河自盡,如此屍身可隨水而去,庶幾可免遭賊子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