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這出?王延興對這前奏已經頗爲熟悉了。
從夜裡被黑白無常帶走、到先後見到三位神仙,都是這個感覺。
只是,此前的幾次,都是四周無人之時,現在卻是在大路上行走。
前後都有軍士不說,路旁還有行人。
這也可以?
然而,四周一片寂靜之後,緊接着,天上,猝然出現了一大團一大團的烏雲,直直地朝王延興頭頂壓過來,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變得一片昏暗。
緊接着,一尊高達三丈的人模人樣、黑漆漆的尖頭怪獸,手持一杆三叉長戟,撥開烏雲,站了出來。
一見到王延興,他將長戟向前一指,一陣雷鳴般的聲音在王延興心底響起:“孽障!還不快快滾回阿鼻地獄!”
又是這詞?上次張天師一露面,似乎也是這般說的?
只是,張天師好歹是正臉真身相見,而這貨竟然裝成怪獸的模樣,還一臉凶神惡煞,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王延興心裡知道這玩意不過是唬人的,冷笑一番,便理都不理,眼睛目視前往,任由馬匹馱着自己向前行走。
那怪獸見王延興絲毫不理會自己,更是大怒,揚起手來,將手中的長戟往王延興一把射了過來!
那長戟快如閃電,一眨眼,便到了近前。
就在此時,王延興身上突然迸發出一團光暈,頂了上去,這自然是紫薇玉符發動的功效了。
果然那長戟碰到光暈,便寸寸碎裂,消失於無形。
而那怪獸見長戟破碎,怪叫一聲,竟然又從烏雲之中扯出一個降魔杵,作勢又要往下敲。
就在此時,噌地一聲輕響,一條黃龍,脫鞘而出,遇風便長,瞬間便長得十數丈長,一丈多粗,往那怪獸撲了過去。
也是瞬息,便到了那怪獸的面門處。
只見黃龍伸出五指利爪,扣住降魔杖,一顆碩大的龍頭橫着朝那怪獸的首級咬去……
那怪獸哪裡能抵擋?丟了降魔杖,轉身便逃,而黃龍卻不願放過它,一聲龍吟,長貫天際,直追了上去。
就在此時,毫無徵兆地,一個手拿木魚的胖乎乎的和尚,突然出現在了王延興眼前:“兩寶已用!孽障,你還有何手段?”
“孽障!你還是快些隨老衲回阿鼻地獄吧!”
說話間,便伸手來抓王延興。
就在此時,王延興只覺得好像額頭上裝了個手電筒一般,無端端地照出一陣光。
沒有絲毫躲閃,那道光,正正地照在了那和尚的臉面之上。
若是細細一看,似乎,還印出了不少歪歪扭扭的字影來。
被光照一下,這本是無所謂的事,誰出門在外,不被太陽曬?
可那和尚,被這光線一照,卻如像被重炮的炮彈轟了一下一般,立即重重地倒飛了回去,嘴裡發出一聲嘶嚎般的慘叫。
“啊……”
慘聲落處,又極度怨恨地,從齒縫間擠出三個字來:“張道陵……”
那日,王延興眉間的紅暈漸漸消退之後,沒發現有任何異常,他還只當張天師跟自己開了個玩笑。
現在才知道,原來,張天師在王延興眉間留下的,竟然當真是跟這紫薇玉符和黃龍寶劍相當的重寶。
再看那和尚,倒飛了五六丈遠後,面目猙獰卻不敢再上前來。突然,他一聲獰笑,將手中木魚往前一甩。
王延興以爲那和尚還不死心,想用木魚來打自己,心裡有些不安,卻沒有慌亂。
然而,那木魚飛到近前,卻突然方向一擺,竟然朝身旁毫無察覺的孟鹹飛去。
不好!孟鹹可身上可沒有防身之物!王延興急忙伸手去攔,口中大叫:“長求躲開!”
然而,那木魚速度之快,哪裡是王延興能擋住的?
話還沒說完,就砰……地一聲重重地磕在孟鹹頭上。
孟鹹啊地一聲慘叫,應聲向前栽倒……
顧不得這是真是假了,王延興急忙拉住馬匹,翻身跳下馬。
隨着王延興的動作,突然雲散天開,四周的響動立即也恢復了正常,而身邊與自己並騎而行的孟鹹,正在從馬上往下滾落。
王延興一個箭步衝過去,拉住孟鹹的身體,平緩地將他接住。
察覺異動,護衛在前的胡老二和在後面壓陣的朱大個,急忙指揮護衛兵士,快步朝他們兩個人跑過來靠攏,一個挨一個,圍出一個圈,將兩人護在中間。
朱大個着人查看周圍是否有異常,不一會胡老二則擠進來:“刺史,四下裡未見刺客……聽參軍突然慘叫一聲,可是犯了惡疾?”
王延興將孟鹹平緩地放在地上,摸了摸呼吸和心跳,並未停滯,而腦袋上,也沒有沒鈍器磕碰的痕跡,知道,這絕非簡單的行刺。
他思索了一會,問胡老二:“再查!這附近可否有和尚,還有地上是否有掉落的木魚!”
“和尚?木魚?”胡老二一聽,愣了愣,不過,隨即,又響亮地應道:“喏!”
他重新從護衛的兵士間擠了出去,吩咐兵士在周圍進行搜查。
又過了一會,胡老二重新擠了進來,手裡果真拿着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魚。
他將木魚向王延興遞過去:“在一旁找到一個木魚。卻沒看到有和尚。”
王延興正在給孟鹹掐虎口、掐人中,可惜,孟鹹沒有絲毫反應。
聽到胡老二當真撿了一個木魚過來,接過來一看,跟剛纔在幻境所見一樣!
果然是被自己連累了!
王延興不由得心中大恨。
只是,遇到這種情況,又該如何處置呢?
王延興心急如焚,心裡轉過一萬個念頭,終於,他想到了一人:
呂奇!也許呂奇有辦法!
王延興讓胡老二將傳令兵叫來,將自己準備讓徐永和當雷州刺史的安排,分別傳遞到儋州和廣州,其餘的事情,讓採兒和孟通以及秦一秋臨機決斷。
又派快馬去溪場接呂奇過來。
自己,則護着孟鹹,又返回刺史府中。
到了刺史府,自己從前門進府,先瞞住胡姬,說孟鹹已經去了廣州,讓她不要掛念。
卻讓人將孟鹹從後門送了進去,安置在自己以前住的屋裡。
先派人叫了醫者過來看。
可這又不是身體出了毛病,醫生哪裡能看得出問題?
開了些補氣吊命的藥,煎了。
可孟鹹牙關緊咬,如何能灌進去?
直到深夜,呂奇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一身髒兮兮的呂奇,顧不得身上的累,就着火光,細細地看着陷入昏迷已經大半天的孟鹹。
而王延興,則細細地將如何遇襲、然後又如何退敵,最後,那和尚又如何狗急跳牆,用木魚打孟鹹的經過,一一道來。
呂奇聽完,嘆氣道:“那不是什麼怪獸,那叫夜叉。”
“用那些賊禿驢的話說,這天下有衆生,爲八部衆,夜叉,便是其中之一。”
“便有些禿驢,能御使夜叉,便和許多道人御使鬼物一般!”
“這個和尚,用夜叉將黃龍引走,卻沒想到,繼之身上,還有張天師留下的天師符……”
“被天師符打中,他一身道行,怕是廢了九成九。”
“要不然,孟鹹,也不可能還留得一口氣下來。”
王延興卻沒興趣聽他講故事,他只關心一點:“那長求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危險?”
呂奇手裡舉起王延興撿回來的木魚,搖了搖頭,嘆氣道:“孟鹹魂魄已入此木魚之中……”
王延興一聽,心裡一陣悲慟:“那可有辦法將這魂魄重新揪回孟鹹體內?”
“除非還是抓來一個道行更深的和尚……”呂奇苦笑道,“可在泉州,哪裡去尋這樣的和尚?”
是啊……泉州又不是長安、洛陽,哪裡會有高僧呢?
就在此時,一旁的劉伴興,突然出聲道:“奴倒是知道有一處地方,或許有厲害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