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真急忙將湯臼扶了起來,卻不想,湯臼突然呼出一大口酒氣,直直地罩在董真面上,薰得他頭直髮暈。
差點就他一把丟開,卻突然又聽到,這湯臼竟然打起了呼嚕……
這竟然是喝醉了?
才二、三兩酒,就能將一個大漢醉倒?
董真不禁感慨:難怪這燒刀子這般精貴。
其實,董真倒是高估了這燒刀子的威力,湯臼會被二兩白酒幹倒,主要還是因爲他喝得太急了。
不過,既然確認了這傢伙只是喝醉了,董真也不再管他,把他往榻上一拖,自顧自地喝起杯中的酒來。
只是,這燒刀子在湯臼看來,精貴無比,可在廣州,牙將府上,卻早已成爲尋常之物。
自從滅了徐家後,盧琚的強勢不但沒有被廣州諸家聯合抵制,各家反而更加溫馴了。
這幾個月來,日日裡有人送來燒刀子,請盧將軍笑納。
盧琚自然是來者不拒。
只不過,誰都知道,這平靜的地面之下,是被高壓強行鎮住的沸騰的岩漿。也許,哪一天,就爆發開,成爲摧毀一切的烈焰!
就在此時,盧琚給廣州各家發來邀請,請各家派人過來吃全羊宴……
這纔剛入秋,吃什麼全羊宴?各家主事之人紛紛心生疑竇。
但是盧琚有約,誰敢不去?都派出代表前往。
只是,少不得每人手上,都拎上一瓶燒刀子。
盧琚照單全收後,卻將宴席安排在將軍府正廳。
這正廳是公廳,可不是尋常宴飲之所。
從正廳往外,更是牙將府的演武場。
三四十步見方的場地,是平日將校點卯站隊之處。
衆人正在竊竊私語,爲何要將這全羊宴安排在此處,盧琚來了。
他大大方方地坐了主位後,朝衆人拱了拱手,打過招呼後,他突然說道:“今日這全羊宴,某要改個吃法!”
“不知將軍準備如何個吃法?”立即就有人問道。
“現殺現烤!”盧琚道。
“往日的羊不也是現殺現烤的嗎?”那人呵呵地賠笑問道。
“確實是現殺現烤……不過,殺法卻有些不同!”盧琚哈哈笑道,“來人啊!將羊搶過來!”
盧琚一吩咐,立即就有二十來個兵士,一人牽了一頭羊到演武場的一端,拴好,便離開了。
這邊的羊羣才拴好,演武場的另一端齊刷刷地走來兩個什隊的軍士,只是,這些軍士竟然手中不拿刀劍,而是手持一種奇怪的器具。
只見那羣軍士站定之後,朝盧琚齊齊地躬身。
見狀,盧琚大手一揮:“開始殺羊吧!”
那羣軍士得了指令,紛紛雙手握住那養奇怪的器具,朝向前面,比劃着什麼什麼。
突然,那些器具一端猛地冒出一陣火光,
伴隨着,“砰砰砰……”的一陣響聲後,幾十步外的羊羣同時發出一陣悽慘的咩咩聲。羊血,流了一地……
二十頭羊,竟然就在一個瞬間,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羊死了,自然是不會再有動靜。可在正廳中,看着殺羊的人,卻也一陣死寂……
“哈哈……諸君,某這殺羊之法,可是迅捷?”盧琚哈哈大小道。
“果真是迅捷!”回過神來的衆人,紛紛點頭道。
“來啊!取一頭現殺的羊過來,給諸位驗驗,是否新鮮!”
當即,就有兵士跑過去,拖了一隻死羊過來,擺在衆家的代表面前。
衆人一看,孃的,這羊肚子竟然被那噴火的器具一擊之下,腹肚上,開了個拳頭大的口子,裡面的腸子、內臟竟然都被爆得稀爛。
這東西,若是打在人身上,定然也是必死之傷啊!
立即,便有人將這物件與強弩聯繫在了一起。
可是,除非是三牛牀弩,別的弩哪裡有這般大的威力?
至於單手所持的弩,除非是擊中了要害之處,否則,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一擊而斃命啊!
而且,無論是哪種弩,弩箭的在空中飛行之時,是可以看得到的。
見了弩箭飛來,就算無法完全躲開,避開要害卻是有一絲可能。
而這種火器,卻是全然不知那箭矢的來龍去脈。
一羣人,呆呆地說着“新鮮”二字,後背,卻是一滴一滴地淌着冷汗。
衆人均是想到了一個可能:
日後,盧琚若是看誰不順眼了,只需讓幾個手持之類器具的兵士,埋伏在此人的回家的路徑上。
砰砰響後,誰能逃的性命?
見到衆人的這番表情,盧琚笑得更加張狂了:“既是新鮮,那就全都烤了!”
“來啊!諸君,一起喝酒!吃肉!哈哈……”
衆人哪裡還有心思吃肉喝酒?只盼着這宴席早點散去,好向各家做主之人,報告這器具的詭異,和防不甚防!
盧琚也不勉強,酒過三巡後,便散了筵席,回到了後院,見到了等候了一陣子的採兒。
他拱着手,大笑着對採兒道:“王東家的辦法當真好使!果然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哪裡、哪裡!自然還是盧將軍威武雄壯,才能鎮得住那一幫宵小!”採兒連忙自謙道,“王某,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只是……”盧琚略一沉思,再又說道,“只是這手銃數量有些少了,能否請你兄長,採購一些過來?”
“這有何難。”採兒點了點頭,一口便應承了下來,“只是,盧將軍可知爲何家兄寧可將這些兵器收起來,也不拿出來使用?”
“爲何?”盧琚其實也一直有這個疑問,只是,卻不便問。
“因爲家兄手下,找不到那麼多可以絕對信任之人啊!”採兒嘆息道,“一百持手銃之人,只需三五人心存異心,便可……”
盧琚在採兒的提醒下,以赤裸裸的威脅,將馬上就要爆發的岩漿,瞬間便冰凍了起來。
卻燈下黑地沒想到,其實自己,同樣是有可能會被刺殺的!
他那肥碩的身軀,無論如何,比燈籠也是要大不少的。有的三五人,在五十步外同時以這手銃偷襲……
突然間,盧琚也是驚得背上一涼。
難怪,這王採兒說,這得授手銃之人,必須是絕對信得過之人。
目前,這一百人,是盧琚的親衛,自然是信得過之人,可將這手銃隊再進一步擴大,是不是還能確保全都是信得過之人?
能打包票嗎?
盧琚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也該將所有的手銃全部收回來,鎖進箱子裡,然後再找個無人知曉的地方,挖個深坑,將這箱子埋掉!
而採兒卻想全然不知一般,還在說道:“當然,將軍手下之人,忠心是毋庸置疑的!這一點,家兄實是豔羨不已啊!”
盧琚嘿嘿地笑了笑,卻不再提要更多手銃之事,此等殺器,若是不能控制,還是少些好!
他撇開這個話題不說,卻是要談另外一事:
每年,節度使劉崇龜,都要向天子進貢十萬貫的財貨。
當然,這十萬貫之中,除了去年的秋稅和今年的夏稅之外,相當一部分,卻是盧琚、譚宏玘們的貢獻。
然而,從廣州到長安,不遠萬里,爲了保證從廣州起運的貢品,能在新年前抵達長安,現在,就必須出發了。
“此乃軍國大事,盧將軍爲何要與某這商賈說?”採兒疑惑道。
“某的意思是,想借你家的船隻,運送一程!”盧琚答道。
“將軍有話,王某敢不從命?某這就去安排船隻!”
說到此處,盧琚突然壓低了聲線道:“這麼多財貨,積攢多有不易,卻送去給天子糟蹋,王東家,不覺得可惜?”
地方官員收來財貨,上貢天子,此乃天經地義之事,何來可惜之說?
一聲疑問不待說出,採兒明白了這盧琚想要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