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愛嬌,不請自來,讓朱思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轉着心思猜,卻毫無頭緒。
看他那一臉迷惑的模樣,曲愛嬌不悅道:“道長似乎是不喜歡某啊!”
“沒有!沒有!”朱思遠這纔回過神來,連說兩聲沒有,然後才稽首道,“參軍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實是莫大的罪過!”
見他這般說辭,曲愛嬌抿嘴一笑:“罪過就免了,不過道長若是讓愛嬌繼續站在門外吃風,可就當真不太合適了!”
朱思遠連連稽首,請了曲愛嬌入靜室。
進了屋內,又連忙請她做主位。
曲愛嬌也不客氣,徑直過去坐下,看到,案几上,正打開着一卷道德經,便忍不住拿起來看了幾個字。
可纔看了幾個字,卻看到案几一側,堆放的一摞書籍下面,夾着一疊厚厚的紙。
看着模樣,曲愛嬌心裡冒出兩個字來:賬冊?
見曲愛嬌的視線望那個方向瞟,朱思遠心裡也是一陣打鼓,他連忙打發一旁的小道士們都退下,然後再想想個話題,轉移曲愛嬌的注意力。
卻不想,曲愛嬌全然不當自己是客人,伸手一抓,就將那疊紙扯了出來。
一看,果然是還沒裝訂好的記賬冊。
她全完不顧朱思遠尷尬的表情,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
翻了幾頁,又跳幾頁,很快就大致地瀏覽了一遍:“道長生意不錯嘛!”
“參軍見笑了。”朱思遠連忙將剛剛想好的說辭倒出來,“觀中香火道士衆多,開銷很大。”
“還好,衆多善士,不吝佈施……”
“好了、好了,這話,你就留着給那些燒香的人說去吧。”曲愛嬌將賬冊一合,原樣塞回去。然後,才施施然說道,“道長!想不想做筆更大的生意?”
更大的生意?朱思遠一聽,馬上就想到了那日的秀兒。
他連連搖頭:“貧道有此一觀足以,不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沒出息!”曲愛嬌輕輕地偷笑道。
曲愛嬌本就是一幅美人坯子,再加上她很會保養妝扮,風采和容貌,都是極爲上佳。這微微地輕笑,微露風情,卻更是美上加美,美不勝收,連老道士看了,都不禁心思一陣搖晃。
不過,朱思遠連忙告誡自己,這越是看着可人的女子,便越是要提防!
尤其是王延興身邊的女子,沒幾個正常的,都是是怪胎。
想想秀兒吧,看上去那般青春可愛,人畜無害的小娘模樣,出起主意來……
一念及此,老道士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尾椎骨處,無端端地就冒了,不由得渾身一激靈。
他連忙說道:“沒出息好……莊子說過,長歪了的樹,才能活得長久呢!貧道覺得,還是不要太有出息了……”
可是,他想退,曲愛嬌卻沒打算放過他,曲愛嬌手背一翻,又將那冊賬簿抽了出來:“將賬簿跟經書摞一起,擱在觀主靜室的,想來,天下道觀,尋不出第二家了吧!”
老道士老臉一陣尷尬,這天下重財貨的道觀佛寺多了去了,自然不會只有這天道觀一家。
可別家道觀也好、佛寺也好,能發展到天道觀這般規模的,定然是歷經幾十甚至數百年的積澱,其中僧衆、道人都是各司其職,自然不會將這香火賬冊堆到觀主的靜室中來。
可這天道觀卻是一夜間搭起來的臺子。
朱思遠此前一直都是獨來獨往,連個弟子隨從都沒有。
這滿觀的道士,除了有幾個是找開元觀借的,其餘的,都是臨時找來的。
沒有心腹可信之人,朱思遠也只好將這靜室當帳房了。
其中曲折,朱思遠無法跟曲愛嬌去分說,只能皺着眉頭道:“小觀卻是有些難處……”
“某知道啊!你確實有些難處。比如,你這觀中,三十幾個道士,只有不到十個有度堞吧!”曲愛嬌笑嘻嘻地說道。
啊……她怎麼知道的?古代這度堞制度,可是非常嚴格的,在觀裡用假道士,一旦被查出來,這觀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朱思遠連忙又道:“那些,只是臨時過來搭把手的幫傭,確實不算道士。”
只是,這話,說出來誰會信?
“你不要跟某說這些。”曲愛嬌露出小狐狸般的微笑,“道長何不先問問,某的生意是做什麼?”
被捏了個把柄,朱思遠悲嘆一聲:“還請參軍直言相告!”
“這纔對嘛!”曲愛嬌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她卻轉左右而言他來,“朱道長,修的道,是符籙派還是丹鼎派呢?”
朱思遠能是什麼派?他不過跟着一個遊方道士學了點皮毛雜學,好去找高駢騙些吃喝。
那些年,符籙、煉丹都接觸了一點,卻都沒真正用心學過。
唯有無憂丹也就是五石散,這樣吃飯的傢伙,和金瘡藥這捱打後療傷的方子,算是熟門熟路。
但說來,真正在行的,還是察言觀色、行騙賺錢之道。
你說他是什麼派?忽悠派算不算?
朱思遠尷尬地一笑:“小道出身卑微,一身所學,都是無師自通……”
曲愛嬌卻好不給面子,一語戳破道:“也就是,無門無派,遊方道士咯?”
朱思遠老臉一陣抽,不得不強裝笑顏:“呵呵……卻是如此……”
“即使如此,道長何不自立一派,也好省的日後跟你解釋麻煩?”
“啊……這如何使得!”朱思遠連忙搖頭道。
但凡開宗立派的,都是絕世高人!不說別的,就是所讀之經文,至少是汗牛充棟。
而且,不單是讀得多,解得也透。
只有這樣,才能廣傳門徒,開壇講法。那才能開宗立派!
而朱思遠,所度過的經文,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對經文裡的內容,更是不求甚解,連道德經都吃不透。
這水平,如何跟弟子說法?如何去跟別人論道?
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曲愛嬌卻搖頭道:“呂奇道士,在溪場建了一個天道院,雖然不是道觀,雖然也沒有開壇講法,可裡面弟子已有三四百人。院中所授的知識,與呂奇所學的內丹道法,已然全然不同!”
她再又神秘地一笑:“朱道長既然是要開宗立派,自然是要從以往的道學中脫出來!”
“……”朱思遠瞪圓了眼睛,看着曲愛嬌,曲愛嬌這話,實在是超出了朱思遠的所思所想,飄到十萬裡的天邊去了。
見朱思遠這表情,曲愛嬌繼續笑道:“連名字,某都替你想好了!”
“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