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八卦

“哎!那小娘子!你爲何攔住小老兒的去路啊!”那老頭連忙拉住繮繩,用力停住牛車。

“老丈……奴家要去前面的鐵做,可實在是走不動了。求求老丈!能不能帶奴家一程?”越娘啞着嗓音求道。

那老頭看了看着女子孤身一人,還揹着個小孩,便點了點頭:“小老兒正好是要回黃坡村,倒是同一個方向,可以稍你一段!你坐到車上來吧!”

越娘連忙道謝,拖着腳,上了牛車,把兒子從背上放下來,抱在懷裡,感激得滿眼都是淚花:“多謝老丈了!若不是遇到您,不知道到要到何時才能走到鐵做!”

“不妨事!不妨事!”老頭兒笑着搖了搖手,“誰沒個難處!你這是去鐵做尋親?怎就孤身一人上路?這路上,可不太太平啊!”

這算是尋親嗎?越娘心裡一疙瘩,自己不過是那王衙內買的一個奴婢罷了。可期間的曲折實在是沒必要跟別人說太清楚,便小聲地“嗯……”了一聲,然後又補充道,“本來是與家人同行的,我走得慢,就落在後面了!”

“你那些家人好生不懂事!你帶着個小孩,也不租輛車?如何能走遠路!”老頭義憤填膺地說道,“到了地頭,要跟你阿郎說明白了!讓他們好生懲治這些傢伙!”

這話卻該如何答?越娘心裡一陣感慨,一切,不都是自己選的嗎?

那老頭見越娘低着頭不搭話,以爲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便撇開這個話題:“你家阿郎也是受了刺史的徵派,去修那鐵做的?”

王延興確實是在那裡掌管鐵做之事,也算是受了刺史的徵派吧。越娘低聲回答道:“是吧……”

“某那黃坡村也受了徵派,去了二十來號人……”老頭說道此處,突然話語一轉,黯然道,“官府要派徭役也本是無話可說,只求不要太久,別誤了秋糧就好!”

自古以來,官府的徭役就沒有好服的,亂世之中更是如此。可輪到自家頭上,卻是躲不掉的必然,有淚,也只能往肚裡咽。老頭深知此道,自然是神情黯然,可越娘哪知道這些?她不解地問道:“不是說,只要修好鐵做便好嗎?”

“官府中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只是,這次或許會好些吧,村裡的後生昨日夜裡回來的時候,說那王衙內許了他們每人兩把鋤頭、兩把鐮刀!今天會發給下來……”老頭滿是疑惑地說道。

聽到別人提到王延興,越娘不由得多了幾分維護之意:“這王衙內應該不是在騙人吧,奴家聽說,他專程讓人從泉州送了鐵器去鐵做……”這些鐵器就在之前她坐的船上,她自然知道,“只是,每人兩把鋤頭、鐮刀,值很多錢嗎?”

“那王衙內當真運了鐵器去了?若當真如此,那他還是信人了!”難怪說,越是漂亮的女人的話,越是容易被人相信,王延興說要給每人多少多少鐵器,一干人等都將信將疑,可越娘一說,老頭馬上就信了。不由得,樂呵了起來,“呵呵,兩把鋤頭、兩把鐮刀值六七百文呢!能換三四石糧了,值錢呢!”

六七百文是很多錢嗎?越娘不覺得,她之前拿去換錢的首飾都是以貫爲單位。可聽着老頭用換成糧食來做對比,頃刻間就明白了,確實是不少的錢!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揉着麻木的雙腳,跟老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任由牛車在不平的道路上扭來扭去。她心裡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她剛問清楚了,此處,離鐵做還有二十里地,也就是說,她一路走下來,累得幾乎要崩潰絕望,也就走了二十里……

而老頭家住黃坡村,距離鐵做還有十里。也就是說,他坐完這段順風車後,還有十里地要走……這十里地,該如何走?

真是恨啊!恨自己當初的安逸,恨自己的弱不禁風,竟然連這麼點遠都走步下來……越娘勉強地朝老頭笑着,心裡卻是苦如黃蓮。

太陽越發西去,也許不用一個時辰,就該下山了。前面不多遠,再轉過一個彎,就該到了去往黃坡村的岔路口。越娘準備就在那裡下車,然後繼續步行前往鐵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堅持走到鐵做,可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去鐵做的路上!

兒啊,對不起了,爲娘終究還是沒能護得你的周全!越娘慘笑着捋了捋兒子前面的頭髮,心中已是決然。

老漢沒有察覺車上女子的心思,還在一邊趕着牛,一邊說着話:“前面就是黃坡村了,不過,要去鐵做還要走一陣,要不,小老兒再送小娘子一程吧!”

“不必了!一路有勞老丈了!”越娘堅定地回答道。

“嗯,十里地也不遠,說說話也就到了……”老頭倒是沒多想,畢竟十里地,確實不遠,便依舊不緊不慢地趕着車,轉過彎,卻看到前面幾個年輕的男子,急匆匆地往這邊走……頓時就有些緊張,“這幾人,可莫要是歹人……”

越娘聽言,也是心頭一緊,擡眼朝那幾個男子看去,不看不要緊,一看清楚來人領頭的竟然是一臉擔憂的王延興,一滴一滴的眼淚,止不住就從眼中迸了出來,怎麼擦都止不住。

那老頭見狀,慌了手腳:“這是爲何!這是爲何啊!何故哭起來啦!”

“沒事!沒事!”越娘連忙搖手解釋道,“前面中間那位便是奴家的阿郎……”

“那就好!小老頭還有些擔心呢!有人來接就好!”老頭也是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劫徑的歹人就好。他拉住車,緩緩停下,準備讓那越娘下車,好與她家人相見。

只是,他老人家一片好心,卻不知道,妻子叫丈夫可以叫阿郎,這奴婢叫主人,也是叫阿郎。他只當越娘是王延興的老婆,卻不知道越娘與王延興的關係卻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而且,王延興雖然來了,心裡的動機,卻也不是老頭所想的那般。而是,他見到申定平的時候,正在鐵做安排恢復生產的事。他也沒多想,便讓劉伴興與申定平一起安頓這羣小孩,讓孟咸和王延路去分發鐵器。卻被告知,越娘竟然也來了。然而,驚訝之後,更加錯愕的是,申定平竟然將她丟半道上了……

假如王延興當真是一名唐人,他不會想太多,畢竟越娘不過是名奴婢,而且,是一個累贅型的奴婢,多一個不如少一個。可作爲一名後世的來客,他實在是無法接受,一位對母子被遺棄的事實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他無法去指責申定平,讓他繼續做好當前的事情,自己帶着三個跟班,出了鐵做,循着官道尋了過來。

在這個年代,一名孤身上路的女子會遇到什麼事?那是一切皆有可能啊!王延興也只能是聽天命,盡人事罷了!急匆匆地走了十來裡地,轉彎一見,那女子,竟然就坐在牛車,不緊不慢地往西而來……

挺悠閒的嘛!

王延興不禁就有些惱了,他停了步子,後面跟着的三人,也急忙剎住,隨着衙內的視線指引,也看到了牛車上的那名女子。

哇……這大眼彎眉、高鼻樑、一張鵝蛋臉上嫩白的皮膚,都快能擰出水來,而那身段也是肉肉的,單是眼睛看上去,就覺得酥軟不凡……衙內這麼急匆匆地出來,原來是來接美人來啦!三人對衙內以前的行爲多少有些耳聞,什麼大街上調戲良家女子之類的都聽說了,這次,算是眼見爲實了,心裡暗道:衙內的眼光還是挺不錯的!

王延興不知道身後幾人的齷蹉的想法,他就這麼站着,面帶怒色,他想聽聽,這越娘要如何跟自己解釋。

然而,越娘還沒開口,那老頭不樂意了!他見到越娘之時,那一臉憔悴的模樣,誰見了不心疼?這樣的婦人,到底是誰能狠心,丟在半路上?見了正主,卻看到對方似乎還在發脾氣?他怒了,喝道:“你這後生!忒是無情!誰不疼自家婆姨?卻是你,卻忍心將小娘子拋棄在半道,此刻,卻要來老漢面前擺阿郎的架子!”

這都哪跟哪?王延興頓時一頭的汗……可稍微一多想,在這個年代,誰會爲了個走掉了的奴婢,主人自己跑來尋的?王延興一腦子後世人的思維,跟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在一個調上。詫異之下,他還沒想好該如何辯駁。

身後的三人也不知道越孃的底細,聽了老頭的話,都是深以爲是地點了點頭,覺得衙內這般做法確是不太好!胡茂心思活絡,立即就起了小心思,輕聲地對胡老二說:“某等要不要去見過主母?”

胡老二不動聲色地踹了他一腳:“衙內還沒成婚呢!”沒有成婚,也意味着,這個女子必定不是衙內的正妻,最多是個妾,地位高不了,是不合適自己貿然前去見禮的!

這對話聲音雖小,卻還是被王延興聽到了,王延興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他正在想着組織語言,如何跟那老頭解釋,卻不想,身後這三個草包也是這麼想的。

王延興一時還沒想出詞來,那邊,越娘卻在焦急地辯解道:“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老頭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越娘,見她長雖美,穿的卻是一身粗陋的麻料,再看王延興,卻是衣冠楚楚,頓時又明白了,“唉!即便是不爲婦人着想,也要考慮考慮孩子啊!後生啊!聽老漢一句勸,可否?”

呵……更離譜了,王延興只覺得滿頭的瀑布汗,心道,老人家!你也老大不小了,八卦精神不要這麼強烈好吧!

而身後,兩個竊竊私語的聲音又不失時機地響起:“這是衙內在外面生的?”

“別胡說!大戶人家的事情!你知道什麼!”

……

小聲的對話,戛然而止,只爲王延興那殺人般的眼光。

止住了身後的碎碎念,王延興無力地走了過去,朝老頭拱手道:“有勞老丈對越娘母子的相助!”又從懷裡摸出十來文錢,放在車上,“區區謝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然後再走到越娘前:“下車吧!還要我請啊!”

一張俏臉,漲的通紅,不敢正眼看王延興一眼,連忙抱起兒子,從車上下來。只是一雙腳還沒恢復過來,觸地時,腳上一軟,就往一旁倒去。還好,王延興就在一側,急忙伸手攔住,纔沒有倒地。

王延興將越娘扶起來,也察覺到了她腳似乎確實不太方便,無奈地問道:“腳怎麼了?崴了?”

“沒有……沒有……只是越娘無用,稍微走了一點路,便覺得有些疼痛,不過,現在好多了……”越娘連忙低頭歉意地答道。

“那還能走嗎?”王延興看了看前面的路,又問道。

“能走!能走的……”越娘堅持着試圖走兩步,誰知,才走了三四步,身子又是一個趔趄。王延興只得無奈地再次將她扶好。這還有十里地呢!走回去走得快,也至少要大半個時辰,要是一步一步慢慢挪,那就不知道要走多久了。

王延興正爲難呢!收了銅錢的老頭連忙獻策道:“郎君!小老兒看小娘子這腳,暫時是走不了路了,還是讓她坐牛車吧!小老兒家住黃坡村東頭,明日,你再給小老兒送過來?”

這倒是個辦法,王延興連忙拱手謝道:“那就多謝老丈了!敝人王延興,現居南安司倉,勾管鐵做,明日便着人將車與謝禮送至老丈府上!”

“啊!”老頭一聽,這人竟然就是鐵做的那個王延興啊,自己居然還在他面前充前輩了啊!頓時一陣緊張,連聲說,“小老兒不敢!不敢!”轉口又說道,“小娘子當真好福氣!可謝煞旁人啊!”

……

唉,再次謝過那小老頭後,王延興拉着牛車,吧嗒吧嗒地踏上了回鐵做的路,走到一半,又遇上孟咸和羅大牛帶來尋王延興的人,到達鐵做時,還有更多的人,守在鐵做的口子那裡,看着二十來號人簇擁着王延興,而王延興卻拉着一輛牛車,而牛車上坐着一個女子,一個很漂亮的女子,那個女子手中,懷抱着一個孩子……

嗯,大家可以展開豐富的想象了……

夜了,萬物皆靜,除了細碎的蟲鳴風聲外,便只有帳篷外面的篝火,時不時柴火爆裂的噼啪的輕響。而帳篷內,也是始終無語。

因爲沒有考慮到越娘回來,所以,沒有給她準備帳篷。而另外兩個女孩子,採兒和秀兒,都住在王延興賬內。別無選擇,她也只能跟兩個小女孩擠在一起。

小牀榻無法再容納下一個小孩,王延興撓了撓頭,把小孩抱到了自己塌上。依唐律,奴婢是主人的財產,奴婢的孩子,也是主人的財產,反正是自己的,就當是自己的好了……至於那些八卦,誰又能製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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