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又一日,廣州城的攻城戰,還在繼續着。可拼殺的烈度,卻突然又下降了。
因爲,城外,李知柔將重點,放在了兩條新的漫道上!
有了兩側漫道作爲支撐,西城的另外兩條漫道的推進速度,快了許多。
看着,那兩道斜坡,距離廣州城頭越來越近,就像是兩條絞索,慢慢地勒上了盧琚的脖頸一般。
越發絕望的廣州兵,也試圖從城頭反擊,然而,早有準備的劉隱,用火器好好地讓廣州兵嚐了嚐,頂着鐵彈雨強攻的的滋味後,那些廣州兵,便停止了垂死掙扎。
這一日,天色漸黑,廣州兵,再次將牆頭搶了回來。
習以爲常的封州兵且戰且退,從漫道上退了下來。
逐步退回到磚牆和塹壕之後。
而廣州兵見對方已經退了回去,也不再追擊,派了十來號人象徵性地在牆頭上走了走,也退了下來,只留下一兩個望風的,傻站在牆頭,吹着夜幕下的涼風。
既然大家都這麼默契了,那接下來的步驟也是喜聞樂見的晚餐了。
上陣對敵的時候,伙食總是要好一些的!今日也還是顆顆飽滿的大米飯,管飽隨便吃!
封州營地裡,乾瘦的童老二,也跟一衆大頭兵一般,端着食盆子,藉着天邊微微的餘光和漸漸旺起來的篝火,大口大口地吃着飯糰,蘸一點而醬菜,再就着白水嚥下去。
平日裡,這般好的伙食,可吃不到!
吃着吃着,他好像聽到了什麼響動?
聲音的來源,似乎是城牆那邊?
他擡起頭來,循聲看去。
童老二有雞盲眼,到了傍晚,臨近天黑的時節,光線昏昏暗暗的,看什麼都是一陣模糊。
眼睛眨巴了一陣,也沒看出來個啥。
“你們聽到什麼動靜沒?”他急忙問一旁的戰友。
“嗨,你就吃你的飯糰吧!”那軍漢頭也不回地說道,“頭兒在那邊望哨呢!有啥動靜,他不會先吱唔一聲?”
他話剛落音,突然聽傳來幾聲通通通的聲響。
聲音傳來的方向,就是封州兵營的哨位的方向。
童老二連忙又緊張地說道:“你們聽!這是啥聲音?是不是廣州兵打過來了?”
“打你個頭!你打仗的時候,不要喊幾聲壯壯膽?”那軍漢卻毫不以爲意的說道,“你就吃你的飯糰子吧!唉,這般好的伙食,也不知道還能吃幾天了!”
“你說什麼呢!”那軍漢的喪氣話頓時引來了一陣抗議,大夥好不容易纔吃上這口好的,怎麼能聽着賭咒的話語。
“就是!你不想吃了,將你的拿出來,給大夥分分!”
……
見引起了衆怒,那軍漢連忙舉頭求饒:“好好好……這好伙食,能吃一百年!一百年行了吧……”
衆人這纔不再嚷嚷了。
誰知他見衆人的怨怒平息了,又加上一句:“等你們兒子、孫子,每年,在墳頭上給你們供上……只要不絕了香火就行……”
這軍漢他孃的嘴賤,立即引起了衆人圍過來要揍他。
正這時,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吱吱啞啞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大夥可是聽得再熟悉不過了!營門!
這是開營門的聲音!
這會了,誰會去開營門?
“不好!是廣州兵偷營來了!”那軍漢第一個反應過來,“敵襲!敵……”
後面一個襲字還沒說出來,就見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紮在他的咽喉處。
巨大的力氣,將他帶倒在地上,同時,也將後面的話語截斷了。
圍坐着正在吃飯的衆兵,立即就炸了鍋,慌亂着,開始去尋找自己的上官。
就在此時,一陣轟鳴聲,開始在封州營中想起。
轟轟轟的聲音,一響接一響地爆發。
這聲音,更熟悉了!死在這玩意下面的封州兵也好,端州兵也好,足有好幾千了!
也不知道廣州兵帶了多少火器過來偷營了。
只聽到,四下裡,到處都是轟鳴聲……
可偏偏,這不絕於耳的轟鳴聲下,卻沒有一聲廣州兵的喊殺聲。
滿耳朵裡充斥的,都是雜亂的封州兵胡亂的慘叫聲和嚷嚷聲。
“怎麼回事?”李知柔在中軍帳中,正在照例說着事,突然聽到外面的轟鳴聲和亂糟糟的吵鬧聲。
恰好此事,帳外報信的兵士跑了進來,通報道:“報……廣州兵偷營!使用了不計其數的火器!”
“衆將速回本部,守好營帳!彈壓兵士,不得騷亂!”李知柔當即吩咐道。
要知道,歷史上偷營成功的案例並不多,但凡成功的,也都不是當真是被進攻方用無力摧毀的,而是,防守方自己心裡防線失守,才被破了營帳。
所以,只要應付得當,夜襲,並不可怕!
聽到李知柔的吩咐,衆將連忙快步回營去。
而被偷襲的劉隱更是坐不住,急匆匆地往營地趕去。
然而,劉隱帶過來的兵馬不過幾千人,封州營的營盤並不大。加之封州兵與端州兵並不和睦,這個營盤也相對較獨立。
當廣州兵從廣州城牆上,突襲奔出來,殺入封州營時,營地裡用作緩衝的空間並不大。
當騷亂從營盤一角爆發後,迅速地便擴撒到了整個營地之中。
而綿延不斷的火器,更是象催命符一樣,響個不停。
轟轟轟的聲音,象夏日裡綿延不斷的悶雷一樣,此起彼伏。
幾千封州兵,象是被打散的野鴨子一樣,從營地的另外一側奪門而出,沒命似地逃。
遠遠地看着這些在黑夜裡只顧奔命的兵卒,劉隱心中怒火中燒。
可當他看清楚那些封州兵逃跑的方向時,心裡的火氣,一瞬間,便化作了一陣冰寒:這些封州兵逃跑的方向不是他處,而是民夫營!
如果說整個大營之中,哪裡人最密集,哪裡最經受不得打擊,那首當其衝的,便是這民夫營!
只因爲這民夫營與其說是營,倒不如說是監牢。更加受不得衝擊……
立即民夫營也炸了鍋!
而且,民夫營炸鍋的速度,比封州營還要快得多。
幾萬民夫,頃刻間,就像是被驚到的麻雀,開始沒頭沒腦地逃跑……
到了這時,劉隱哪還不知道廣州兵的意圖?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他可沒有那麼多火器不要錢似地用!
果然,那羣夜襲的廣州兵,見城下其他營地沒有派兵過來救援,各自守緊自家營地,也漸漸收了攻勢,回了廣州城中。
見狀,劉隱乾脆不再往封州營去了,他留在中軍之中,站在遠處,任由無數人馬,象無頭蒼蠅一般地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