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幫鹽工的積極性被調動了起來,秀兒纔開始言歸正傳:“某這便將這秘法給你們講來。”
“你們都用心聽,專心看!就看你們是不是夠聽話!阿郎吩咐的事情,有沒有盡心盡力了!”秀兒嚴肅地回答道。
常濤濤急忙表示道:“奴婢聽話!奴婢一定聽阿郎的吩咐!用最大力氣來幹活!奴婢聽話!”
“那便開始了!”秀兒招呼一衆鹽工,都走到木桶旁,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木條出來,放在木桶裡。那個木條的一端包了鐵,一入水,包鐵的那一頭就拖着整個木條,就沉到了桶底。“都看清楚了吧?這個木條,現在是完全沉沒在水裡!”
“看清楚了!”一衆鹽工點了點頭,這很明顯,木頭上包了鐵,當然會沉。
秀兒將木條撈出來,將指着常濤濤,讓他走過來,“你先過來將這些鹽倒入水中!”
常濤濤連忙小跑着過去,將水桶旁那一堆三十斤的鹽倒進裝了水桶中。
緊接着,便開始用一個竹編的耙子在水裡攪拌……攪拌。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海鹽溶解在水中,這也很平常,鹽掉在水裡,當然會溶!
秀兒卻又將那根木條丟在了水中,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那根木條,竟然浮起來了!直直地立在水中,露出一點點木頭梢來……
水中溶解了大量的鹽,導致其密度變大,相應的,鹽水的浮力也會變大。在淨水中浮不起來的包鐵木條,在鹽水中能浮起,這有什麼奇怪的?
若是在二十一世紀的天朝,哪怕是名小學生,也可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可這讓這些鹽工如何理解?
其實秀兒也沒完全想通,她更多地是通過生吞活剝的強記來轉授。
看着鹽工們迷茫的眼神,她也無法去詳盡地解釋,而是教授道:“你們都看清楚了,記清楚了!現在,是一百斤水裡溶進去了三十斤鹽,也就相當於是十斤水力有三斤鹽,或者說一斤水裡,溶了三兩鹽……當水裡的鹽有這麼多的時候,這個浮標,就會浮起來!”
原來是這樣……
鹽工們跳過浮力變化的原理,也如秀兒一般,直接將這個結論記住。
看到一衆鹽工都點頭記牢了,秀兒讓常濤濤繼續往裡面加鹽,一次加一斤,同時,又讓另外的鹽工輪流攪拌……
可和之前不同的事,一衆鹽工明顯發現,這後面加的鹽,明顯沒有前面的加的鹽溶解得那麼快了……把那十個一斤一堆的鹽加進去九堆後,無論如何攪拌,總也有不少鹽沉在水地,不再溶化。
“好了!你們現在看清楚了嗎?鹽在水裡並不是想溶多少都會溶掉,而是,溶到一定程度後,便不再溶化了!”
一衆鹽工齊齊地點頭:他們煮了好幾年的鹽了,還真沒想到過,一百斤水裡,只能溶三十多斤鹽的事……
停止攪拌,又等待了片刻,桶裡的鹽水漸漸地平靜下來,秀兒再次把浮標丟進了鹽水之中,這次,浮標上浮起得更多。
“看清楚了嗎?當浮標上的木柄露出這麼長的時候,說明鹽水已經飽了!吃不進更多鹽了!”秀兒再次大聲教育道。
只是……真的是鹽水吃飽了嗎?不是叫飽和了嗎?
好吧,意思差不多就行吧!說吃飽了,或許更利於鹽工理解吧。
看一衆鹽工認真而又機械地點頭,秀兒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王延興給她演示的時候,是在腳盆裡,裡面只用了十斤水和四斤鹽。見這秘法在一百斤的水的木桶裡也是一樣一樣的,暗自鬆了一口氣。
溶解的過程講完了,就要是講煮鹽的過程了。
鐵鍋架好,木炭點燃,再將飽和的鹽溶液舀了十來斤到鍋中。隨着風箱呼呼地被拉動,鹽水在鐵鍋中開始冒起熱氣來。
火很旺,很快鹽水就煮開了,一名鹽工拿着一個小木耙子,在沸騰的鹽水中,耙來耙去,攪動鹽水讓蒸發來得更劇烈些。
隨着時間的流逝,鍋裡的水線以微不可查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往下降,鍋中,也開始析出細碎的鹽晶來。
水乾到大約一半的時候,秀兒拿來一個漏勺,在鍋中撈起一勺鹽,濾幹水,攤涼一下之後,讓每個鹽工用手捏了一點點,放入口中嚐嚐……
咦……怎麼不苦了……
鹽工們在海潭山上煮了那麼多年的鹽,或多或少都偷吃過煮出來的鹽的味道。
除了鹽的鹹味之外,還有就是苦!可這煮出來的鹽,竟然不苦?這又是爲何?
難道,這是別處的鹽?
似乎看懂了衆鹽工心裡的疑惑,秀兒將還剩在那裡沒有溶解的海鹽給衆鹽工嚐了一遍……
還是那熟悉的味道:苦鹹苦鹹的……
還真是海潭山的鹽……
這又是爲何?
海水中的鹽,主要是氯化鈉,也就是鹹味的來源。可除了氯化鈉之外,還有像氯化鎂、氯化鈣、氯化鉀等等的其他的鹽分,而導致海水味道發苦的,主要是氯化鎂。
常溫下,氯化鈉在水中的溶解度是三十六左右,隨溫度上升,變化也不大,而氯化鎂是五十多,溫度提高後,會進一步提高;
每千克海水中,鈉的含量有十克多一點,而鎂的含量,只有一克多一點。
因此,當海水蒸發掉百分之九十後,氯化鈉的溶解度達到飽和,開始析出時,而氯化鎂還遠遠沒有達到飽和。
接下來,再把海鹽的飽和溶液煮幹一半的時候,將已經析出的氯化鈉舀出來,這時,鹽上便只沾附了很少量很少量的鎂鹽,苦味便淡得嘗不出來了。
如果繼續將水煮幹,氯化鈉持續析出,再及時地將鹽撈出來,這些鹽都不會太苦。
只是當水量還剩下最後一點點的時候,沾附在鹽上的滷水的濃度越來越高,苦味也就更加明顯,這個時候,就算是還有鹽析出,也不能再要了。
只是,這個道理說來簡單,要讓這些鹽工理解,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不容易也沒關係,只要記住一邊煮鹽,一邊撈鹽就行了!
秀兒將一衆不動腦筋的鹽工鄙視了一番,不滿地吩咐道。
其實,她自己也沒完全弄明白。
先不管這些了,將煮好的鹽,用竹編的筐裝好,濾幹水分。
在這個年代的人們看來,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鹽了。
可在另一個時空的二十一世紀,這種鹽只是最初等級的粗海鹽,除了人造海水的時候需要之外,連賣到化工廠去的工業鹽的純度都要比它好。
如果用淨水再洗一次,可以將鹽粒表面沾附的其他鹽的含量進一步降低,鹽中的苦味進一步降低到完全可以被鹹味蓋住的程度。
在這個時代,這便是精緻好鹽了!
至於後世的那種精製鹽,那就不要想了,這不是這個年代能奢望的東西。
守着一幫鹽工將四十斤海鹽提純後,得到將近三十多斤粗鹽,然後進而得到三十來斤精鹽,秀兒也沒有興趣在這煮硝棚裡多待了。
臨時任命了常濤濤作爲鹽頭,然後讓張秦氏留意監督之後,公佈了這二十名鹽工接下來的任務:
將從海潭山繳獲的四十石鹽分批加水化開,然後重新煮過,一半煮成粗鹽,一半煮成精鹽。
她的吩咐,在小溪場便是聖旨,沒人說半個不字。他說完之後,下面只有一陣點頭聲。
既然如此,她便將這一干人等丟下,自顧自地用幹荷葉包了一包烘乾的精鹽,向王延興彙報去了。
她找到王延興的時候,看到王延興卻正拉着呂奇讀竹簡。
竹簡?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眨了眨眼睛,呂道長愛不釋手地捧着的,卻是便是竹簡啊!
這到底是什麼竹簡,能讓呂道長看得這麼全神貫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