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講完,又灌下一杯水,這纔看向僧格林沁,道:“老僧,是否有什麼要問的?”
“呵,呵,沒有,沒有,能看到你平安,真是太好了.”僧格林沁呵呵笑道.
“那好,既然你沒有什麼要問我,那就輪到我發問了.”恭親王也是笑着道.
聽說恭親王有話要問,僧格林沁呵呵的笑臉立馬變成了苦瓜笑,他有點尷尬地道:“老恭,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問的.”
“嘿,嘿,我就是想問問,看你有沒有揹着我做什麼壞事?”恭親王笑的似乎很開心.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僧格林沁有做過虧心事嗎?怎麼他總覺得恭親王的笑容讓他渾身不自在呢.
“沒有,絕對沒有.”僧格林沁連連擺手,矢口否認.
“那您能告訴我,外面那事是怎麼回事嗎?”恭親王伸手指了指外面的戰場,雖然他仍是在笑,但這笑卻讓僧格林沁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僧格林沁擔心什麼,它還就來什麼,他沒想恭親王一回來就問這個,頓感有點口乾舌燥,不由地嚥了咽口水。
他想,現如今正是需要恭親王支持的時候,如果讓恭親王知道了自己竟然沒遵守承諾,一意孤行地進攻太平軍,最後才落得現在的下場,那恭親王可能連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何談繼續站在自己這一邊,與自己共同進退.
想到這,僧格林沁有點後悔了。後悔自己的衝動。
“哦,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太平軍就與我們幹上了,都不知道他們怎麼進城的,你從城門那邊來,有沒有搞到一點有用的信息?”僧格林沁裝着糊塗,還想盡量將話題扯到其它地方去.
“哦,原來如此,但是,我怎麼看到神策軍與湘軍之間,你打我,我打你,也玩的正起勁呢?請問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恭親王先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又象一個小學生一樣,非常虔誠地請教了老師一個問題.
“這,這個嘛……這個…”僧格林沁面上一紅,有點不知所措.
“老僧啊,老僧,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我離開之前,千叮萬囑,讓你將湘軍這禍害儘快送出城去,千萬不要再打他們的主意,可你卻好,什麼都沒聽進去,偏偏要打他們的主意,這下可好了,收不了場了吧,你說說,現在怎麼辦?”恭親王真是恨鐵不成鋼.
“老恭,我這也不是爲了大清朝着想嗎?”僧格林沁總算是搬來一個最堂而皇之的理由.
“少來大清朝來搪塞我,你敢說,你就沒有私心?”恭親王的語氣開始嚴厲起來.
“我,我,我承認,我有那麼一點私心,但大部分的心都是好的,不管怎麼說,我做這些,那都是爲了咱大清可以千秋萬代,永世相傳.”僧格林沁辯解道.
“你這不是在幫大清,而是在親手葬送大清的基業,你說說看,你做的這些都叫事嗎?”如果換作是其他人,出了這樣的事,恭親王早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了,幸好這人是僧格林沁,恭親王還給他留了點面子。
“老恭,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我現在後悔的要命,真的,我真後悔當初沒有聽你的話,但是,大錯已經鑄成,再後悔也於事無補,現在我們必須想辦法補救,老恭,你幫幫我,怎麼辦?我們還有辦法可以補救嗎?”僧格林沁態度非常的誠懇,對着恭親王又是作揖,又是懇求,恣態放的要多低,那就有多低.
恭親王微微嘆了口氣,道:“老僧,叫我說你什麼好呢,你這犟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啊,你要明白,你是大清的統帥,大清的安危基本上都是繫於你一身,而且,大清的實力也並不比從前了,大清已是日薄西山,江河日下了,再照你這樣搞下去,不要說等太平軍來攻,我們自己都不一定能頂得住.”
說到這,恭親王停了停,喝了一口水,又繼續道:“我與你二人都是大清的皇族,深知祖宗們創下這份基業的不容易,如果真讓它毀在我們這一代手裡,將來我們百年之後,有什麼面目去見大清的列祖列宗啊!”
“老恭,你別說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看在老祖宗的份上,你就再幫忙想一次辦法,行不行?”僧格林沁臉上濃郁的懇求之色讓恭親王在心底發出一聲嘆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老僧,今日之局面,就是諸葛再世,子牙復生,想必都已是無能爲力了.”恭親王長嘆一口氣,輕輕地道.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老恭,老恭,你救救我,救救大軍,也救救大清吧.”僧格林沁抓住恭親王的手臂,言語急促,臉色焦急地道.
“老僧,你真願意聽我的?”恭親王認真地望着僧格林沁的眼睛道.
“我願意.”僧格林沁也是雙眸相望,鄭重地吐出幾個字.
“撤退吧.”恭親王輕籲一口氣,道.
“你也是這個意思?”僧格林沁驚道.
“嗯,聽你的口氣,還有人與我是一樣的意思?”恭親王沒想到,竟然有人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是,郭文兵也提議先撤,只是合肥太重要,我擔心一旦丟了之後,影響太大,所以,一直還在猶豫.”僧格林沁道.
“這郭文兵竟然也能看到這一點,不錯.”恭親王點了點頭,語氣中隱然露出一絲讚歎之意.
“老恭,我還想再說一句,如果我們撤了,那不等於是將合肥拱手讓給太平軍了嗎?”僧格林沁仍不死心,他還存有守住合肥的幻想.
“你覺得將咱們這支大軍埋藏在這合肥就能改變合肥的局勢嗎?”恭親王真恨不得敲爛僧格林沁這個榆木疙瘩.
“不能.”僧格林沁想了想,道.
“那我們爲什麼還要爲這事糾結呢?”恭親王又問.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既然留下來沒用,那還留下來做什麼,做無謂的犧牲,有意義嗎,老恭,你說是不是,有意義嗎?”僧格林沁突然之間大徹大悟,象尋到了寶藏似的.
恭親王望着僧格林沁那洋溢着幸福之光的臉龐,他覺得這事還真有點滑稽,就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這位哥不僅考慮了老半天,還糾結了這麼久,真是讓他有點無語.
“老僧,別磨蹭了,快下命令吧,早一點決定,可以少死很多人.”恭親王催促道.
“那是,那是,但我們即使要撤,也不能如此匆忙,必須要有一個完善的計劃,比如說,如何退,從何處退,由誰在前開路,又由誰殿後斷路,如何迅速地脫離戰場,如何擺脫太平軍有可能的追擊…等等,這一切,我們必須做好安排.”僧格林沁一談起打仗,那精神就立即百倍.
“行了,這些事,你自己安排,我不管,我只是希望你盡一切可能,馬上將大軍撤走.”恭親王對這些詳情沒什麼興趣。他只管大軍能不能安全地撤出去。剩下的事,僧格林沁理應搞定.
‘行,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會安排,不過,我還想問一下,我們撤走之後,下一站,在何處落腳,我們不會就這麼退回京師去吧?”僧格林沁說到一半,又附帶開了個玩笑道.
“下一站,徐州.”恭親王似乎早就想好了.
僧格林沁還以爲恭親王想要逐城抵抗呢,沒想他這一下就打算退到徐州,那等於是放棄了徐州前面的兩座城池,蚌阜和宿州.這麼做,僧格林沁又有點想不通了.
既然想不通。他只能將自己的疑問講出來.
“丟了合肥之後,我們已經失去了地利,再往後一點。能夠用來防守的地方。已經不多,在這種情況下,多一處毫無意義的戰鬥,便會損失多一些兵力,而我們現在的兵力很寶貴,所以,我們只能做重點防守,放棄一些重要性不那麼大的州府,對重點州府,做重點佈防,你認爲呢?”恭親王這次很耐地做了解釋。
“有道理,有道理,我沒意見.”僧格林沁連連點頭道.
“那好,趕緊安排撤退吧.”恭親王明白時間的重要性.
僧格林沁點點頭,馬上着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