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喧囂的城鎮,駛在浩瀚無邊的海洋上,從空中溢出的瓦藍貼近水面,彷彿伸出手就可以碰到藏在雲間的太陽。帶有槳板的輪子組在水下划動,通過盪漾開來的水波,可以看到五彩繽紛的飛魚踩在乳白色的泡沫上,追着帆船的尾巴,此起彼伏。
海島的身影早已隨夕陽沉下,撩人的夜幕逐漸揭開迷人面紗,眨眼的繁星組成寧靜天河,躺在帆船前進的方向。在天河墜下的海平面上,浮現出朦朧的圓月,今天,它比以往都要羞澀,披了件橙色薄紗,靜靜看着涌動的船隻,聽着潮起潮落的水聲。
相對於每個熱愛出航的水手們來說,這本來就是一趟非常美妙的旅行,而就在灰燼騎士團的三桅帆船上,除了一個傢伙,其他人都是這麼認爲的。
這個倒黴鬼翻着白眼,把喝下去的海鮮湯全都吐在甲板上,這是他今天的第五次洋相。前兩次都是趁着水手們沒注意時,把嘔吐物藏在半密封的水桶裡,可到了第三次,他直接把胃液吐在了山姆身上。
大話王是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暈船,如果以後真的成名了,他可不希望有人將這段糟糕的歷史傳播出去。
三桅帆船的起居甲板上響起了鈴聲,一名喝醉酒的水手在不經意間搖響了它,許多同樣晃動的身影跑出了船艙,他們見到那名鬧事的醉鬼,恨不得將其拋入海里。而在這人羣堆裡,大話王還瞄到了端着高腳杯的格羅瑞婭。
她顯然是喝多了,竟把一個水手的臉當成了門把手,摁在結實的桅杆上。隨後,她又搖搖晃晃地走向大話王,把高腳杯放在對方的腦袋瓜上,並一個勁地打起酒嗝,用食指和中指掐住大話王的鼻樑。月色下,她就如同一位失足的女郎,妖豔的微笑中,是染滿胭脂的紅脣。
大話王十分清醒,而且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他幾乎就快看不到眼前的甲板,格羅瑞婭用她那豐腴的身軀擋住對方的視線。
“你叫什麼名字?嘻嗝~~我的意思是,你還沒有告訴我確切的名字,嘻嗝~~”
格羅瑞婭每說一句話,都會被從胃裡涌上來的酒味打斷,作爲騎士團的團長,在首次出航中就醉成一副病態,大話王無法想象她之前是怎樣浪蕩的一個女人。
“名字?除了大話王,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名字。”
“我越來越喜歡你的油嘴滑舌了,嘻嗝~~名字這東西對於騎士來說雖然不重要,嘻嗝~~但我認爲還是說出來比較好,嘻嗝~~”
當大話王的後腦勺撞上木欄時,才發現自己被格羅瑞婭狠狠地摁在甲板上。天吶,這個女人的主動竟讓男人束手無策,事實上,她只是喝多了,不過在大話王看來,他必須在慾望與名譽之間做出一個艱難選擇。
作爲一名英雄,就得對得起響亮的名號,雖然不是十分堅定的理由,但大話王始終認爲自己應當站在更爲高尚的一邊。拿不準,格羅瑞婭是在試圖他的脾氣呢?
“好……好吧,別靠的太近,我會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首先,你得先從我身上起來。”
“嘻嗝~~你的意思是指我喝多了?嘻嗝~~我只是比山姆多喝了四杯,那個傢伙早在喝完第八杯後就趴下了,我敢打賭,你還不如他呢。”
大話王的確不會喝酒,他必須小心翼翼地保守這個秘密,要是喝完第一杯就倒下,格羅瑞婭與山姆一定會把他的丟人事蹟當成旅途中的笑柄。
帆船在洋麪上顛簸地厲害,水手們隱約覺得開始起風了,於是就揚起風帆。藉助海風的力量,可以看到靜止的星辰從北方漂移過去,落在漆黑的雲霧中,橘紅的圓月也半遮住臉,只把亮光留給依偎在一起的人兒。
這不是童話故事,而是即將發生在灰燼大陸的冒險旅行。大話王可不能把心思浪費在一個女人身上,儘管這個女人看上去有作爲主角的姿色。於是他艱難挪開格羅瑞婭的身體,故意把臉扭向月亮,正當他要學着紳士的態度說出心底話時,一陣海風把準備好的臺詞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大話王背對着格羅瑞婭,一連打了數個噴嚏,之後,嗚嗚的北風開始變本加厲。
“我們這是要去哪?”大話王成功轉移了話題,事實上除了這個,他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灰燼大陸的最南端,黑風王國,嘻嗝~~黑風王國也是六大領土之一,雖然名聲有些不太好,不過爲了找到其他幾名同伴,我們必須冒這個風險,嘻嗝~~”
“光是聽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慄,我猜想那裡會有數不盡的妖魔鬼怪,比預言中還要恐怖的古代廢墟,難以置信的宗教種族……”
格羅瑞婭似乎比剛纔清醒了些,她走到大話王的右邊,一同望着海中圓月,一口就將大話王的想象否定了:“那裡除了強盜和商人,什麼都沒有,是的,強盜和商人幾乎是黑風王國唯一認可的職業。”
大話王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既然有商人,那麼出現強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這兩類人本來就是冤家。相反的,結束海島的探險歷程,大話王竟覺得有些失落。
格羅瑞婭所說的商人當然不是大話王腦海中的商人,而強盜也不是想象中的強盜。桅杆上的風帆鼓得像只氣囊,呼嘯而過的北風掠過頭頂,還會帶來一些骯髒的海面垃圾,比如啃剩下的魚骨頭,染滿灰塵的臭襪子。
臭襪子?就在剛纔,大話王確信自己看到了一雙襪子,它‘唰’地一下飛了過去,留下一道長長的汗臭味。
順着襪子飄來的方向,一艘看似商船的龐然大物呈現在月光下,隨着目標的逼近,大話王可以看清架在船舷兩側的舷牆,船首和船尾均有連接碼頭的開口斜坡,理論上,這的確是艘用於裝載貨物的商船,可當它再靠近點,大話王卻注意到懸掛在桅杆上的旗幟,旗幟上描繪的分明就是一隻巨大的骷髏頭。
“見鬼!那是艘海盜船!”
在大話王開口之前,就聽到身後傳來水手們急促的腳步聲,這幫躺在甲板上熟睡的傢伙就像受到電擊,動作瞬間利索起來,原本被酒精灌壞的腦袋也精神許多。
越來越多的水手跑到甲板上,他們看到海盜船的逼近,紛紛躲進側眼的火炮房,隨時等待格羅瑞婭的命令。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格羅瑞婭卻對海盜船視而不見,她仍舊朝大話王調侃到:“看到那艘破船了嗎?讓我想起沉沒在暗礁羣中的幽靈船,放心吧,它純粹是嚇唬人的,嘻嗝~~”
大話王急出一身冷汗,他恨不得把格羅瑞婭丟到水裡,等到清醒時再撈上來。可眼看時間就要來不及了,如果不下手爲強,這一趟冒險旅行怕是要在海盜們的炮火聲中結束,也許他們不會開炮,海島不都是登船劫財劫色的嗎?
大話王朝格羅瑞婭那豐滿的體型偷瞄了一眼,她居然還在這骨節眼上笑開了花,而且不斷向海盜船揮手。
大話王:“不不不,團長大人,你得冷靜,那可不是商船,而是一艘海盜船!”
格羅瑞婭:“你,騙我?嘻嗝~~”
大話王:“請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那是一面海盜旗,你必須下命令擊沉他們!否則喂鯊魚的將會是我們!”
格羅瑞婭:“少年,不要在團長面前大呼小叫,他們可是我請來的客人。”
大話王:“客人?再說一次,海盜是你請來的客人?”
格羅瑞婭:“嘻嗝~~~嘻嗝~~”
大話王:“見鬼!你就不能變回之前那個認真小姐?嚴肅點行嗎?”
格羅瑞婭:“你得讓我講幾遍才肯相信?那是艘來至亞德蘭港口的商船,不要被旗幟這種表面東西嚇壞了,嘻嗝~~再說了,你見到他們船上的火炮安置在哪嗎?”
大話王這才發現,除了高過船舷的舷牆,上邊真的看不到任何炮眼,而在海盜標誌性的骷髏旗幟下,一排水手也用同樣的手勢向這邊招手。
來至亞德蘭的商船,居然把自己僞裝成一艘海盜船,他們到底有什麼意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