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話 登陸

亞德蘭,灰燼大陸最南端的一座小港灣,帝國人統一大陸之前,這裡曾是黑風王國裡最久負盛名的旅遊勝地,據說站在亞德蘭北方的隆格草原上,就可以看到最美的月亮。亞德蘭的月亮比在大陸任何地方看到的都要圓,這不僅是地勢平坦遼闊的原因,還關係到天氣等因素。

以平原著稱的黑風王國適合各類人羣居住,如果有誰這樣想過那就大錯特錯了,除了動歪腦筋的商人會對那裡留下好印象,其他人都不願意與當地人扯上關係,這倒不是因爲王國地處偏僻的南端,而是在這裡,連生命都得不到保障。

比起其他的五大領土,黑風王國中充滿了各類陰險角色,這些小角色遍佈大街小巷,凡是能夠呼吸到空氣的地方,都能看見他們的影子。

三桅帆船終於駛入黑風海域,從這裡開始,天空中隱約藏着與之前大不一樣的壓抑。水手們剛把甲板拖地乾乾淨淨,海上就下起了小雨,很快,雨水便彙集到一處,從舷牆的小孔中滲透出去,除了格羅瑞婭,其他人都已經躲到船艙裡頭。

寄宿在船上的商人擔心炮口受潮,於是就命令多餘的水手們封上側眼,在登陸之後,這艘船就是他的個人財產,他當然不想在談完生意後,眼睜睜看着到手的貨物一點點發黴貶值。

水手們很快就行動起來,那一聲聲清脆的敲擊聲,鬧醒了沉睡中的大話王。

大話王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雨點形成一定的規模,它們之間沒有間隔,連成許多條細線,橫掛在海面上。說來也奇怪,雖然下着雨,但卻感覺不到風,而且太陽還高高懸掛着,也沒有被烏雲吞沒的跡象。

大話王當然不樂意接受,這就是黑風領土的獨特現象,要是一直與雨水相伴,整個人都會發瘋的。於是帶着憂傷的情緒,大話王打開了木窗,發現在摺疊的雨幕裡,清醒露出一塊灰色的土地,那塊土地就像從海平面上無故崛起,越顯越大。

終於可以看到灰燼大陸的樣貌了,雖然沒有想象中的令人振奮,不過大話王依然保持着十二分的精神,隨意裹了些衣物,跑到溼漉漉的甲板上。

除了格羅瑞婭,已經有許多水手時刻準備着登陸,三桅帆船迎着雨水,用比預想中還快的速度抵達了灰燼大陸最南端的城市——亞德蘭。

就和人們常說的那樣,昏暗的雲影下,看不出任何與蓬勃相關的生機。雨水似乎從海洋一直延伸到內陸,並且有一種下了幾個世紀的錯覺。亞德蘭用這種儀式來歡迎即將成爲主角的小英雄們,確實有些怠慢了,當然,這也可以看作是遇到夢中情人,再也找不到比細雨更加抒情的理由。

“呆子,你還在發什麼愣?趕緊收拾完行李,我們很快就要和它見面了。”

格羅瑞婭擡高嗓音,從大話王面前經過,經歷了一整夜,她應該是酒醒了,所以又從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子變回了刻薄形象。

會習慣這種語氣的,或者是漸漸喜歡上傲慢的口吻,大話王一邊暗自點頭,一邊把左手伸進口袋。隨身攜帶的騎士金幣是他的唯一行李,比起這個,格羅瑞婭才應該多花些時間收拾準備。

隨着帆船的靠近,地平線上多出一些矮房,這些房子大多是木製的,也有隻用稻草鋪成的草屋,屋檐下蹲着正在收網的漁夫,他們看到海面上漂來一艘巨帆,慌忙丟下手中的工作,紛紛躲進屋裡。有窗的把窗戶拉上,沒有窗戶的就把棉被當成窗戶,用晾衣架頂着擋住視線,一會兒的功夫,小漁村裡便看不到年輕人影,除了幾名在艱難中蹣跚的老人。

也許他們把大話王一夥人看成是海盜,所以才做出無禮的舉措,總而言之,黑風王國就是一處強盜窩,在沒有聽到國王頒佈的消息之前,任何靠近港口的陌生船隻都會被當成敵人。幸運的是,這座小村莊裡並沒有用來抵禦海盜的武器,要不然,巨帆早就被打成馬蜂窩。

商人儼然已把自己當成船上的老大,命令水手們把船停在距離漁村較遠的海域上,他不想看到村民是有原因的,因爲在黑風王國裡,商人就同盜賊一樣受到人民的唾棄。

經過緊鑼密鼓的收尾工作,格羅瑞婭終於看到一袋裝滿金子的錢囊,三十萬貝拉不是小數目,因此只有換成普通金幣才能便於攜帶。商人在她耳邊叮囑了幾句,無非是想警告騎士團不要在王國中惹上麻煩。格羅瑞婭順應着他的話,看着山姆與大話王,無奈地點了點頭。

大話王終於可以踏入灰燼大陸的領土,他的前腳剛着地,後腳還未來得及跟上,就被從登陸口直接跳下的山姆撞翻在沙地裡。海灘上的沙子帶着水草的味道,糊住大話王的嘴巴,他擡起頭,看到一位正準備發飆的老漁夫,用一把鋒利的魚叉指向對方的眼睛。

“喂,等等,是把你的鞋子弄髒了嗎?如果有,我在這裡向你賠禮道歉,請不要用危險的物品指着我,它會讓我做上一整晚的噩夢。”

老漁夫的耳朵不好使,再加上把目光都放在帆船上,他壓根就沒聽清大話王在說什麼。附近的村民都躲了起來,唯獨他孤零零的一個,很顯然,他已經把生命的最後賭注都壓在魚叉上。

“你不是這兒的人,咳咳……”老漁夫終於肯說話了,但也仍沒有放下魚叉的打算。

“我當然不是這裡的人,你沒看到身後的帆船嗎?我們是從海上來的旅人。”

“騙不了我!你們就是海盜!對,一定是這樣的!咳咳!”

這是個完全失去理智的老漁夫,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他把魚叉舉得更高,活像個刺向野狼的勇敢獵人,腦袋裡全是凶神惡煞的猜想。

大話王不止一次遇到倒黴事,他堅信在這之後還會將遇上一大堆,如果不當面制止老人的舉動,他就沒有實力對抗未來的敵人。

大話王閉了一會兒眼睛,睜開時,老人仍保持着與一分鐘前相同的姿勢,對方畢竟只是一個心地善良的老人,在下手之前,他已經考慮地足夠多了。

也許假裝微笑是化解難題的唯一途徑,大話王努力使自己想起曾經的愉快事,無奈發現沒有什麼事值得發笑,於是就從臉上擠出尷尬的笑容,所幸的是,老漁夫的視力也不太好,竟把這張臉看成是天真的笑臉。

“聽我說,我們是初次來這的旅人,完全沒有惡意,相反,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儘管告訴我們。”大話王的態度十分誠懇,如果不能做到這點,他將受到魚叉的懲罰。

看樣子,第一步算是勉強成功了,老漁夫的肩膀有些痠痛,只能把舉叉的手勢放低些,不過說話口氣仍是不信任:“憑什麼證明你們不是大鬍子派來的海盜?咳咳!你們完全可以繞道停在避風港,而不用選擇在一個落魄的小村莊。”

“可我們不認識路。”

“誰信?要是我能再年輕點,非讓你們的帆船在靠岸前就沉入海底。”

“噗,就憑你手中的魚叉?”

“至少,他現在還能再對付一個人!”老人說完,又把魚叉舉過頭頂。

大話王的勸阻失敗了,他不但沒有成功,反而激怒了老人。就在老漁夫做出同歸於盡的決定時,那位買下帆船的商人竟大發慈悲地幫了大話王,他從袖口中撈出幾枚貝拉幣,小心翼翼地塞到對方手中,還神秘兮兮地說了幾句悄悄話。

金幣果然是最好用的,老漁夫的意志瞬間臣服在金錢的誘惑之下,區區幾枚貝拉幣就可以收買人心?看來金幣纔是這個國家中唯一行得通的手段。

在老漁夫離開不久後,商人才對大話王說到:“你看到了嗎?只要有錢,就可以在這個王國中做到任何事,金幣可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喲~~”

“不,它不是萬能的,它代替不了人身上的某些高貴品質。”

“呆子,這一點在黑風王國里根本不管用!我就再好心告訴你們一些實情,黑風王國是名存實亡的國家,表面上,城堡國王仍舊保留對領土的管制權利,實際上,這些權利都落入到兩大財團手裡,而金幣則成了萬能法律。是的,你沒有聽錯,這個國家是沒有法律的,你可以在這裡做任何事,只要有足夠的財產,你能買下廉價的勞動力,甚至是一整條卑微的小命。”

商人的說完語氣十分肯定,灰燼騎士團在大陸上的第一站,居然是一個完全衰敗、沒落的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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