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話 弄巧成拙

十萬貝拉,對於任何一位生活在灰燼大陸上的平民來說都不是個小數目,而對於從未有過經商經驗的騎士們來說,想要在一日之內湊集這筆錢,除了利用財團的名義進行敲詐外,是沒有任何捷徑可走的。

一心想要成爲王國英雄的大話王,這會卻在高森大街上爲騙取保護費而努力着,真是一件諷刺的事,不過爲了接近財團中間人,就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了,相對於其他手段來說,這差事顯得既簡單又安全,當然了,大話王認爲簡單的事,大多數時候都是不簡單的。

格羅瑞婭決定要和兩位男士分開行動,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座類似教堂的集會場所,許多如意或者不如意的商人都會去那拜訪神父,並用一支菸的時間來打發身上的不愉快,更多人則爲了對過去所做的蠢事表示懺悔,而在高森城,後者顯然要比前者多出很多。

大話王與山姆又因收保護費,成爲了一對拍檔,他們把目標鎖定在那些居無定所的移動商人身上,比如做雜貨買賣的露天商人,這部分商人沒有足夠資本購買財團旗下的商店,所以只能推着馬車,在某個偏僻的角落做小本生意,大話王認爲這部分人是財團的重點保護對象,混在人羣中間的小偷自然而然會先對他們下手。

爲了安全起見,大話王找了一家做瓷器生意的小攤鋪,攤鋪主人是名來至北國的流浪精靈,他故意把昂貴的瓷器羅列成顯眼的方陣擺在最前面,抽空期間,他又鑽進馬車,從車廂裡端出剩菜剩飯,在來去匆匆的人羣面前嚼得津津有味。

“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把錢交出來!”

山姆過於衝動,可把精靈商人嚇壞了,對方把剛入喉的食物全都噴到山姆臉上,在經過一番認真比較後才發現,原來這個精靈還長着酷似獸族的獠牙,他一定是打小吃了不乾淨的果實,所以才把牙齒吃壞了,以至於被族人掃地出門。

“你們要嚐嚐嗎?這是剛出爐的新鮮米粥,要是嫌少,我的馬車裡還有,當然,你們要是真的餓壞了,我還可以把它們全都免費送給你,冰霜國度的精靈法師們最懂得同情別人,在我們那,像你們這樣的餓死鬼都會被統一安置到城堡訓練營裡,有資質天分的還能成爲士兵爲王國效力。”

“你看我們長得像餓死鬼嗎?”山姆把陰沉沉的臉貼到精靈面前,卻從碗中抓起大把食物塞入嘴裡,眉頭頓時舒展開來,看到的陽光也大不一樣了。

“口感如何?這是用蜜酒和陳皮等良藥調製而成的餐點,用你們的語言描述,應該只有住在城堡裡的貴族才配享用。”

“你剛纔說你有一馬車的食物?好極了!我全要了!”

瓷器商人樂了,在把全部食物送出去後,就立刻推着馬車逃跑了。

這些食物哪裡是用藥材製成的寶粥,只是經過一系列加工,在碗底和食物的接觸面上運用了簡單戲法,對於不懂魔法的南方人來說,精靈的法術真是高深莫測,愣是把普普通通的冷粥變得香氣撲鼻。

大概是商人走遠的關係,碗中的魔法很快失效了,面對如同漿糊般難聞的食物,山姆倒吸一口氣,對大話王說:“瞧瞧,收保護費並沒有你想象中的容易。”

“不用給我上課,我看得很清楚,要不是你的饞嘴,我們已經拿到第一桶金了!”

“冷靜點,咱們都是一夥的……好吧,不要再用那懷疑的眼神盯着我,下一次就讓你出手,需要的時候別忘了吱一聲。”

格羅瑞婭果然有先見之明,她從一開始就覺得跟着山姆會壞事,尤其是失去金幣後的山姆,簡直一副鄉下痞子的模樣,除了吃,他絕不會想到世界上還有比食物更美好的東西。

大話王沒空搭理山姆,他很快就被一家凌亂的雜貨店吸引住了,吸引他的並非是裡頭有很特別很貴重的物品,而是這家商店的名字就叫凌亂雜貨鋪。

店鋪的主人也同樣是個非常凌亂的傢伙,他似乎把這個字眼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無論是身上穿的還是頭上戴的也都十分凌亂。凌亂的褲子開了一條岔道;凌亂的衣服沒有左袖口卻有右袖口;凌亂的鬍子上殘留着食物;凌亂的眉毛上還有剃刀刮痕。

不僅如此,店裡賣的貨物,大到衣櫥,小到首飾,應有盡有,可每一件的擺放都相當凌亂,明明是不該放在一起的東西,主人卻執意要放在一塊,比如把滾燙的沙漠水晶放在蠟燭邊上,直到蠟燭融化成一灘膿水,主人也沒聞到什麼不正常的氣味,他甚至還把手指插入鼻孔,掏出黑乎乎的肉球,彈到蜘蛛網上。

大話王捏着鼻子走了過去,裝作是無數次光顧本店的老熟人,把一隻腳踩在發光的工藝品上,然後露出自以爲兇悍的表情,將犀利的眼神甩了過去。

可是還沒等大話王開口,店主就像真的遇到老顧客那樣,趕忙把手指擦乾淨,然後面帶笑容地說:“這不是老夥計查理嗎?你上週明明去了海島,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認錯人了。”

“那你一定就是卡斯……卡恰……卡奇……卡拉,啊哈!錯不了,你就是卡斯!因爲你在上上週欠了我一萬貝拉,我絕對忘不了,現在可以把它還給我了吧?”說着,店主便厚着臉皮攤開手掌。

“不是的!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麼卡斯,我是來這收取保……”

“迪奧!!哇哈哈!想起來了!我聽說你的女人跟財團走狗私奔了,大家都認爲你已投河自盡的時候,你卻又出現在我眼前,哈哈,你終於肯把去年欠下的兩萬貝拉還給我了?”

店主故意不給大話王任何插嘴的機會,其實他的頭腦比誰都清醒,編出這麼多人名,無非是想轟走這些前來索要保護費的財團新人。

大話王作爲財團新人,一不小心就成了店主的威逼對象,他居然反過來向財團索要費用,看來想在高森商人手中騙到一貝拉都不是件容易事。

大話王與山姆很快就總結出失敗經驗,這都是因爲他們長地太過正常,要是再裝得霸道點,給人一種強盜的形象,那就成功了一半。

高森大街上除了市場還是市場,黑風平原似乎藏着取之不盡的寶藏,永遠吸引着無數人羣的光顧,在經過仔細的推敲篩選後,大話王與山姆最終看中了一家藥材商店,看中的理由很簡單,那店主的年齡已經可以和大話國王相提並論了。

大話王和山姆幾乎同時到達那兒,老店主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通過鏡片中的小眼睛看到兩位面相猙獰的年輕人,事實上,他根本就看不清顧客的樣子,高度遠視使他只能利用記憶中的經驗殘骸來判斷顧客形象。

老店主:“太好了,竟然有人肯光顧我的藥店,我想我可以把這件事寫到遺囑中去,念給隔壁那條街的老婆婆們聽,凱蒙這個老傢伙,終於可以將解脫前的最後一件事託付給你們。”

大話王:“我明明什麼都沒說。”

山姆:“別裝傻!我們可不吃這套!!”

老店主:“你們說什麼?我老了,聽力和視力都不行了,可我卻記得還有一件事是必須要去完成的。”

大話王:“我們是高森財團派來的!你得交齊這個月的保護費,才能繼續在這大街上開張營業!!”

山姆:“哼哼,沒嚇着你吧,我們只對錢感興趣。”

老店主:“繼續營業?可我還打算明天就關門呢,回到屬於自己的寧靜森林去不是挺好的嗎?只是在那之前,我想委託你們爲我做一件事。”

大話王:“老糊塗!睜大眼睛看清楚!!”

山姆:“老不死的!我們像是好人嗎?”

老店主:“不像好人,可……可也絕對不是壞人,儘管你們說的話有點不正常。”

大話王:“……”

山姆:“……”

老店主:“離這不遠的後山上,有一座荒廢的庭院建築,實際上,那裡住着一羣天真可愛的孩子,我非常非常喜歡他們,雖然他們都是從小失去雙親的孤兒,瑪米,是那座孤兒院的院長,也同樣是個憨厚老實的傢伙,前不久,他因下山摔成了重傷,許多醫生都診斷他是個半殘的廢人,可我是知道的,他只是沒用錢,或者想把更多的錢花在孩子們身上,所以我爲了籌集藥費便賣了這家店,因爲我想再聽一次孩子們的歡笑聲,瑪米的故事講得比誰都要好呢。”

大話王:“我……我們要是不樂意接受呢?”

山姆:“是……是的,要是我們不接受呢?”

老店主:“不,你們肯定會接受的,從我見到你們的第一眼起,就能分辨出你們的正義形象。”

大話王:“我們的……形象?”

老店主:“你們的長相與高森城的多數人不同,卻只和那一位相似。”

大話王:“誰?”

老店主:“他是高森貧民的大恩人,是黑夜中的唯一光芒,劫富濟貧成了他的爲人信條,是的,那位大人就是人們常說的月光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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