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秋風颯爽。
陳鬆起了個大早,出門買了一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將一大沓子從主神處兌換的錢藏在層層的禮品之中,直接殺向範鍾家。
範鐘的家庭狀況還是不錯的,位於市中心的絕佳位置,陳鬆打了個車,在小區裡走走問問,終於找到了範鍾家所在的那棟大高層。
中年體育教師的家位於十七層。
陳鬆擡頭仰望這看起來足足有二十多層的高樓,搖搖頭,想了想對方的單元和門牌號,最後確定了一個單元,在電子門上一通亂按之後,終於求人給打開了門。
陳鬆拎着一堆精緻的禮品,就這麼走了進去。
坐上電梯直上十七層,就和當初在世界之樹之中一樣,只不過當時他身邊還有範鍾,可現在他只要代替那個傢伙去看他的家人。
這一次的團戰進行的實在是太快,快到陳鬆感覺只是一眨眼之間兩個人就那麼沒了,慘烈與迅速的讓他難以相信。
然而這就是現實。
當陳鬆邁步走出電梯的時候,這份沉甸甸的思緒也就此放下,登門拜訪,總不能陰沉歌面孔不是。
至於範鐘的去向,陳鬆相信主神或許已經擬構了一個“現實”,陳鬆只需要巧妙的問出來這個主神的設定,就能順着把謊給圓下去。
但陳鬆絕不想告訴範鐘的妻子他已經死亡的消息的——他真的狠不下這個心來把一個丈夫的死訊告訴給對方的妻子,而且,陳鬆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下一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機會。
如此,就讓這個謊言先這麼心安理得的撒出去吧。
十七層有兩戶人家,範鍾從來沒和陳鬆說過他的究竟是左門還是右門,陳鬆猶豫了一會兒,只能一個一個的去敲。
幸而,陳鬆今天運氣不錯——他敲開一家的房門,念出那位中年體育教師的名字之後,開門的女人就遲疑着點了點頭,將陳鬆迎進了屋子裡。
進了屋子,換了雙拖鞋,走過玄關,便來到大廳。
範鍾家大約能有一百二十多平,算是比較大了,採光也很好。
進屋就是大廳和與大廳完全相連的廚房,顯得空間很大,房子的舉架也很高,廳裡的窗戶向陽,暖洋洋的陽光就透過北方雙層的窗戶灑進來,爲整個屋子鋪墊上一絲璀璨的金黃。
似乎是聽見了外面的聲音,大廳靠裡一側的一間臥室門伴隨着吱呀一聲輕響被人緩緩推開來,一個穿着睡衣的少女睡眼惺忪的問了句:“媽……誰來了?”
這一幕和那曾在範鍾眼前鋪開的幻境是何其的相似,然而今天站在這裡的卻已然不是那個爽朗而顧家的大叔了,女孩兒喊出的也不是那一聲範鍾久違到渴望的爸。
陳鬆不知道這一切,甚至不瞭解範鐘被拖入幻境那一刻甘願沉淪的想法,如果知道,他或許會想——死亡,或許在那一刻就註定了吧。
艾略特其實並非一個佈局高手,卻是個能夠看穿心靈的傢伙,可惜,這份本領沒能在此次團戰之中得到最大的發揮。
但現在,陳鬆的目光從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婦人、睡意惺忪的女人身上掃過,微點下頭:“我是範鐘的朋友……嗯,經他的囑託來看看你們。”他微微笑笑,一股腦子想着怎麼撒謊撒的天衣無縫並套出主神給這對母女灌輸的關於範鍾去向的記憶,卻完全沒注意到對面兩個女人漸漸改變的神色,“他現在挺好的……嗯,你們知道他幹什麼了吧?”
他最後一句反問就是希望把話給套出來。
但在他對面,很明顯的是範鐘的妻子的女人卻皺起眉頭來,露出疑惑而警惕的神情:“你……範鍾……託你來?”她略微有些失禮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陳鬆來。
陳鬆看看婦人的臉色,目光後移,看見範鍾那絕對稱得上好看的女兒也擰起眉毛來,意識到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他一個想到的便是自己進錯了門,忍不住脫口道:“你難道不是範鐘的……嗯……妻子?”
婦人點點頭:“我是範鐘的妻子……可,”她微微一頓,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然而這一次拋出的話,卻讓陳鬆真正的驚訝了,“可是他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陳鬆的瞳孔一寸寸放大,失聲道:“怎麼可能?!”
婦人皺起眉來,猶豫片刻,還是拋出了心中的疑惑:“所以……你纔多大,怎麼可能被他囑託來、來……”她終於也是說不下去了,只看着陳鬆,眼底的疑惑很明顯的在向警惕轉變。
在婦人身後,應該是範鐘的女兒的少女毫不客氣的接道:“難道你是他的私生子?”
陳鬆因爲這樣一句話將全部目光轉向這個少女,對方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陳鬆卻耐不住心底在這一刻翻涌起的怒意,忍不住脫口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爸爸?!”
陳鬆和範鍾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幾乎是跨年齡的好基友,範鍾每每談及自己的家,都要說起自己的女兒,是多麼多麼的好,多麼多麼的喜歡他這個爸爸。那份愛,幾乎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此時此刻,陳鬆聽到這個很明顯是範鍾女兒的少女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怎麼能不生起怒意來。
而陳鬆歷經四次主神任務世界,怒意驟起自然帶上一份凌然恐怖的殺意,這份殺意又怎能是這對普通人母女所能抵擋的,兩個人幾乎瞬間就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氣勢爲之所奪,甚至說不出話來。
然而這女人不愧是範鐘的女兒,膽戰了片刻就能說出話來,甚至氣勢絲毫不減:“我這麼說怎麼了……和你有關係嗎?!”
此話一出,陳鬆竟然一時爲之語塞,甚至找不出反駁的話來——是啊,他憑什麼,憑什麼……在一個爸爸死了十五年的少女面前質問對方。
然而,這……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範鍾決死之前叼着煙狂放的笑容猶在眼前,可在這裡,那竟然是一個死去十五年的人。
而一個驚悚的念頭,就在這一刻衝開陳鬆滿腦子的疑惑,讓他毛骨悚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