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絕美

夜幕之上,紅月低懸。

陳鬆和範鍾正逆着夜幕來到世界之樹之頂,層層的樹屋星羅棋佈的分佈在橫生的粗大枝椏之上,一圈圈如衆星拱月般拱衛着中間一個巨型的金屬平臺。

那金屬平臺從巨木主幹拔起,向上直入層層流雲之間,爲這綠色的原生態世界平添一份現代感。

陳鬆與範鐘的目的地也正是此間。

這裡被命名爲抵天台,是這顆星球上唯一的大型飛船起落場。

而令陳鬆與範鍾決定到此的卻不是這一點,而是從其他精靈無意間的交談中得到的一則情報——這裡的流雲竟然是太空飛船!

陳鬆等人很早便已注意到了世界之樹之上的層層淺白色流雲,卻沒料到這些東西竟然是堪稱高大上的宇宙飛船。

陳鬆甚至無法想象,一個雲彩一樣的飛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操作模式。

當然在大尺度的宇宙背景下,任何事情都不足以新奇。

而真正令人吃驚的是,這些籠罩一方天空竟然是世界之樹生成的,精靈們將這些飛船成爲雲船。

這讓陳鬆不由得真正正視艾爾威之前所說的“神話”了。

當然,陳鬆和範鍾來此的目的不可能是爲了參觀神蹟或糾察歷史神話的,而是爲飛船本身而來。

一艘宇宙飛船足以爲他們帶來相當大的優勢,而根據本地的精靈所言,這些雲船是可以出租給星際旅客的。

但此刻仰望天空中輕飄飄的雲彩,陳鬆忽然生出一種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決定的感覺來。

然而這也已是無奈之舉,一路走來,範鍾與陳鬆已然是意識到了,在此時“借勢”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

且不論“惡魔蘇生”這一點到底是真是假,衛星即將撞擊這顆行星卻是真的,整個精靈族羣此時都在一片慌慌之中,煞有其事的準備與所謂惡魔的決戰,每個行人都顯得行色匆匆,而他們這羣輪迴者面對這樣天地鉅變也根本無能爲力,就算用騙的也拿不出騙資來,更遑論借勢。

從世界之樹低端來到上層也是不短的距離,期間陳鬆二人雖也乘坐了一些精靈們獨特的交通工具,來到這裡也已經是後半夜了。

這一夜最黑暗的階段也已經離去,天空中的黑色正在一寸寸褪色,更遠方紅色衛星的紅色月光便由此顯得越發猩紅起來,似乎隨時都可能墜落,將這顆行星之上的一切化爲烏有。

這顆行星之上的精靈族羣熱情而好客,對他們這些外來者幾乎算得上是毫無戒心,事實上,他們也很少看到來此的外星人,也正因此,陳鬆與範鍾很順利的通過平臺底層的守衛,順利來到了平臺之頂——據他們所知,管理、維護與出租雲船的是一位常居於此的精靈長老。告知他們這些消息的好心精靈同時也提醒他們這位長老先生有點兒“古怪”。

陳鬆與範鍾哪能聽不出這話裡的潛臺詞,心下了然。

平臺高至雲端,起碼百米,陳鬆二人當然不可能全靠雙腳走上去,而這裡也沒有臺階可供人行走。

兩人藉助平臺內部的電梯直上雲霄,當兩人站上鋼鐵打造的平臺之頂才發現,這平臺並非隱沒於樹冠與層層流雲飛船之間,而是躍然其上,穿樹冠流雲而出。

陳鬆放眼遙望,看見層層白雲與期間隱現的樹冠都在腳下,放眼望去,被血月籠罩的河山盡在眼底,他擡頭,那輪浩大的衛星幾乎就近在咫尺,彷彿觸手可及。

這時候中洲隊的隊長先生感到範鐘頂了他一眼,不由回過頭來,看見範鐘的視線正向前方示意。

陳鬆這才徹底收回目光來打量這個巨大的平臺。

它佔地能有幾千公頃,全合金材質,合金板層不知道有多厚,踩上去有一種凝重的厚重感,整個合金甲板上都銘刻着鎏金的紋飾,看上去極其的華美壯麗。

但除此之外,整個圓形的平臺一無所有,空曠得人直髮慌,令人頓生渺小之感。

而就在這一片的空曠正中央,層層繁複而華美的紋飾拱衛之中心,站着一個精靈。

那是一位絕美的女精靈,比陳鬆今天所見的兩個女精靈還要美麗,一頭銀色的長髮猶如瀑布般從腦後垂下,在彷彿近在咫尺的紅月照耀下有一種妖異的美,而她的臉頰是無暇的白,細細的鳳眼明亮的好似星辰,她的瞳仁是翠綠的,像是陽光映照下的新生葉般勾人心神,一對修長的耳朵精緻得像是瓷器。

她的脣是淺粉色的,這時候緊緊的抿着,披着一身藍色的席地長袍掩住堪稱完美的身姿。

她靜靜立身在平臺中央,擡起臻首眺望不知道多遠的方向,似乎出了神,便由此美得不可方物。

陳鬆看着這樣一個童話裡般的人兒,幾乎出了神。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凝眸看過來。

正是這一眼讓陳鬆回過了神。

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陳鬆早有預料,這樣的美人兒應該有這樣一雙攝人心神的眼,但這雙翠綠的眼裡將的不是風情,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哀涼。

和這樣一雙美到極致的哀涼瞳孔對上,沒有人不會悲傷起來。

陳鬆就真的感到了悲傷。

這位被其他精靈譽爲“古怪”的精靈長老朱脣輕啓,一聲問句,卻好似在歌唱,說出的竟也是兩人可以聽得懂的人類語言:“人類?”

陳鬆定了定神,強行壓下突然升起悲意,道:“是的,我們是人類。”

精靈沒有立刻說話,她像是畫一樣安靜,凝視別人的眼神寧靜而溫和,早先的那份哀涼正在悄無聲息的從她眼底退卻,良久,她才又一次開口:“所爲何來?”

陳鬆想說自己的真實目的,但不知道怎麼的,看見這樣一個人,聽見這樣兩句話,就感覺怎麼也張不開口了。

在他身旁,範鍾也沉默不語,像是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精靈見兩個人都不說話,微垂首想了想,緩緩道:“你們來自哪裡?源星?混亂星域……還是……地球?”

陳鬆這回是真微微吃了一驚……對方竟然知道地球,他幾乎就要脫口說出自己來自地球,但範鍾比他還快一步,直接道:“遠荒。”

美麗的女精靈長老微微怔了一下,疑惑道:“遠荒……我不記得那裡有人類修煉者。”她旋即搖頭失笑道,“幾千年前的事兒了。”

範鍾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了,他甚至掏出根菸來,毫不客氣的點上,緩緩道:“我們想借一艘飛船。”

“雲船?”她第一次邁開步伐,離開層層鎏金紋飾拱衛的中央走向兩位輪迴者,淺藍色的長袍在遠風裡微微鼓盪,“恐怕不行。”

範鍾吸了口氣,看着嫋嫋生煙的菸頭,卻沒吸,道:“爲什麼?”

陳鬆看着高挑的精靈輕輕邁步而來,走過兩人身旁向平臺的邊緣行去。

她擡起頭來,仰望高穹之中的龐大紅色衛星,在良久之後開口:“大廈將傾——我們必須選擇逃亡了。

“我們有兩百一十二艘雲船,每艘能搭載三十一人……可我們有幾百萬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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