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再次接到雲生的電話是在一個早到不能再早的早上。凌晨五點,慧敏香夢正酣,被鈴聲吵醒,抓起電話迷迷糊糊的:“一分鐘,有屁快放,超時六親不認。”

“泥鰍,我啦,買了好多吃的給你,補過生日。”蘇雲生?!

慧敏瞬間睡意全消,:“你在哪裡?”

“你家樓下啊。”雲生的聲音低沉柔和,透着些調皮。

慧敏衝到陽臺,看到了樓下的雲生,他略顯疲憊的身影站在微薄的晨光裡,溫暖的笑着。

亂七八糟的丟下電話,慧敏衝下樓,跑到雲生面前,努力調整因爲速度過快而不穩定的呼吸,強做鎮定,“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雲生帥氣的臉上有陽光的味道,拎起手裡的方便袋給慧敏看:“熱的魚粥和小菜,都是你喜歡吃的,怎麼樣?”慧敏隱約聞到方便袋裡魚粥肉菜的誘人氣味,一時間呆呆的不能說話。

雲生好笑:“喂,很意外對吧?那也不用這麼呆嘛。”手在慧敏眼前晃了晃:“回魂啦。”

慧敏回魂,左顧右盼:“你一個人嗎?沒人跟着你?”

“怎麼可能沒人跟着?”雲生懊惱極,“我昨天收工早,十一點的時候想來看你的,可我後面起碼跟了三隊狗仔,沒轍只好在街上瞎轉,還是甩不掉,後來只好回家,等到三點鐘他們收工了我纔出來的。”雲生安撫慧敏,“我是搭計程車來的,放心,不會曝光你的。”

接着,雲生又從肥大的褲子口袋裡抽出一本皺巴巴的雜誌翻給慧敏看:“喏,都怪你工作的那家雜誌社,非要掰這種奇怪的緋聞出來,害死我了。跳,跳,糖,我一定要記住這個作者,把她列入斷絕往來戶,”雲生惡行惡狀,“有機會我要拿鞭炮把她家給炸了,炸得她挫骨揚灰。”

“你可真狠,”慧敏對着雜誌和雲生,心虛氣短,小小聲:“我寫的。”

“跳,跳,糖,是,你?”蘇雲生一臉的無辜和不相信。

“是我。”慧敏無力。

“名字真土。”

空氣裡有種難堪的沉默蔓延,最終,雲生髮作,“孫慧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到底想要什麼呢?什麼工作不好照,非要去寫這種傷害人的不實報道?你有沒有公德心啊?”

他只有生氣的時候才稱呼自己的全名,慧敏知道,他生氣了,可她有什麼錯?不甘示弱,“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在做我的工作。我傷害了誰?這報道哪裡不實?”

“你傷害了我,還有碧凝。你看見我們互相照顧了嗎?我們哪裡彼此有情?”雲生拍着雜誌發飆:“你說給我聽。”

“你們拍戲的時候互相不照顧的嗎?彼此不培養感情可以入戲嗎?我可一個字都沒寫你們有交往。”

“孫慧敏,你強詞奪理,你這樣好過分,人家碧凝有男朋友,你報道寫得曖昧不明,會引起誤會的,你對老闆交差了,人家那邊很麻煩的好不好?”

慧敏彆扭,人家有麻煩他這麼緊張幹嘛?狡辯到底,“那又怎樣?樑小姐的男朋友也是圈內人,應該理解她啊,你何必爲人家擔心?反正有記者向你們雙方求證的話你們誰都不會承認的。你新戲也要上擋需要宣傳,我天熱跟得辛苦,找點料跟老總交代。我們誰都-----”

“你夠了。”雲生面沉似水,黑幽幽的眼睛盯牢慧敏:“一定要這樣嗎?如果有一天,我不是和圈內的女孩子在一起而是和普通的女孩子一起,那你是不是也這樣來報道,拍了相片去跟你上司交差?”

慧敏心裡說,我不會,嘴裡卻硬幫幫的回答:“我會,一定會。”

雲生靜默,低頭呼出口氣,好象這樣可以稍減鬱悶,:“你不覺得這樣對別人不公平嗎?我是藝人,娛樂大衆沒有隱私是應該的,可我身邊的朋友是無辜的,他們沒有理由和我一樣遭遇被跟蹤,私生活上頭條,被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命運。慧敏,你是不是也和其他狗仔隊的探子一樣,逼我所有的朋友都離開我?”

慧敏越聽越氣:“你的朋友如果因爲這樣而離開你的話那是你的事情,我只做我分內的事情,這是我的原則。做藝人的朋友或戀人,就應該有承受輿論壓力的擔當,接受評論的勇氣,如果沒有的話你就不要去招惹。你不是說你的女朋友都是天使嗎?怎麼天使都飛離你身邊了嗎?”

雲生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你說過,你就是說過,”新愁舊恨,齊到慧敏心頭,她忍不住大聲控訴,“你不是跟阿豪他們說‘我的歷任女友除了孫慧敏,每個都是天使,慧敏不是天使,是巫婆。’是你原話,我可有說錯?”

雲生被慧敏弄得頭暈,想了半天,結結巴巴:“好象是說過,不過那好象是喝醉了的胡話,那時候---”

“是胡話?還是醉後真言?”

“不是的,不是的•••••”雲生想爲自己辯護,可這年深日久的陳穀子爛芝麻,他一時間怎記得清楚,不是了半天再無下文。

慧敏冷笑:“既然我是巫婆你就不能用對天使的標準來要求我,什麼公德心之類的就給我省省吧。你今天要是來向我興師問罪的話,目的也該達到了,現在你給我滾蛋,我以後都不要再見到你。”

雲生連忙攔住要走的慧敏:“不是,我是專程來看你的,我已經知道芮老師過世的事情了,我想給老師上柱香。泥鰍,你不該瞞着我。”

慧敏忽然警覺:“你怎麼知道的?對了,還有,你從哪裡拿到我的電話和地址?”

“跟一個姓方的記者拿的。”雲生咧嘴笑:“真是個好人,問什麼答什麼,言無不盡。”

慧敏笑不出來,一個頭兩個大,眼睛四處巡邏,邊找邊喊:“老狐狸,肥狐狸,該死的老方,你不要躲了,快給我出來。”

雲生跟在慧敏身後:“你在找你搭檔?你是說他知道我是誰,所以故意告訴我你的事情的嗎?”

慧敏回頭罵雲生:“你豬頭啊,哪有那麼好心人給你言無不盡?”

雲生也開始擔心,眼睛陪着到處找,嘴巴卻不肯認輸的說風涼話:“現在好了,要是把你也送上頭條,看你有什麼承受輿論壓力的勇氣。”

慧敏激怒:“蘇運生,你跑來找我做什麼?你那點時間不如留着和林巧苓吃飯聊天,關心樑碧凝是不是受傷害好了。你最好給我馬上馬上消失。”也不想找老方了,氣極衝上樓回家。

雲生拎着放置在一旁很久的魚粥跟着喊:“泥鰍,不是啊,我不是關心她們,我是關心你,喂,別生氣,喂•••••”

她把我好心當成驢肝肺!雲生氣怒不已,一袋子魚粥小菜全丟去垃圾桶,順街走攔輛的士,去趕八點的通告。風入車窗,吹在身上竟分外舒適涼爽,想到剛纔和泥鰍吵嘴的情況,雲生反而發笑。在這個寂寞都市,這樣的感覺真的久違了,好象又回到小時侯的樣子,跟泥鰍生氣,拌嘴,又和好如初,反正無論是她還是他都氣不了太久的。不過,要緊的是現在她這份工作有問題,太辛苦了,雲生想,還是要勸她回去讀書,哪有放着醫科不念出來做狗仔的道理?

雜誌社的休息室,慧敏找到怡然自得啃薯片的老方:“喂,不要裝沒事,給我說清楚。”

老方出奇爽快,拿一卷錄音帶給慧敏:“都在這裡了,沒相片。”

慧敏聽錄音,確是早上和雲生的對話內容,氣憤:“你把麥藏哪裡了?”

“草從裡,你家門上面,一共兩個。”

“你打算出賣我的是不是?”

“是。”老方肯定:“我以前就有蘇帥的手機號碼,他打給我的時候我簡直樂壞了。這傢伙一定以爲我聽不出他那陰陽怪氣的聲音,說是你的高中同學,我想有料,就告訴他你的情況,想不到你沒反應,還換了號碼。等了好多天他又打來,說你的電話打不通。嘿嘿,”老方奸笑,“如此鍥而不捨,關係非比尋常啊,我當然要告訴他更詳盡的資料。本來萬事具備,我只等他去找你,爆個大頭條風光風光的,哼哼,可等你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我就興趣全無,根本不想拍照。”

慧敏哪裡肯相信?確定周圍沒人注意他們,壓低嗓音威脅:“你這條老狐狸,有這種機會你能放過?底片拿來,不然我放火燒了你全家。”

老方鄙夷:“小姐,我是嚇大的哦,當心我告你恐嚇。哼,你還敢跟我談機會?拜託哦,小朋友,我的相機有品位的。你瞧你那副尊容,頭髮亂糟糟,牙不刷臉不洗,穿着爛短褲,大T恤,醜得嚇死人。可惜人家小帥哥,那麼有耐心的跟你吵了半天,還要哄你別生氣,要是我,哼!我打面你,看你還要不要拽得二五八萬的。害我的相機差點當,我死都不要給你拍照。告訴你,沒有底片,別跟我要。”

慧敏半信半疑:“我還是不信,少拿鬼話誑我,把你包包拿過來。”

老方大方遞給她,慧敏低頭猛翻,老方嚼着零食,說:“真的沒有,有心瞞你也不會把這東西放在這裡是不?天真!”

慧敏無言以對,可又拿老方沒轍,好像除了信他也沒別的路走。只得虛張聲勢的再威脅,“我警告你哦,敢騙我的話我真燒你全家,跟你誓不兩立。”

老方翻眼睛,又嘆口氣,表情多多,裝副哭相問慧敏:“你不能再可愛點嗎?好歹穿條粉嫩嫩的睡裙或是卡通的衣褲,見到多年前的男友好歹含情脈脈,即使不來個甜吻也來個擁抱好不好?你老大倒給我吵了一早上,可憐我一番苦心,真是的,害我頭條泡湯。我我我~~~嗨~~”老方連連長嘆。

慧敏臉紅:“你不要亂嚼舌頭,我會讓你把我當頭條?做夢。還有,本小姐可是清秀佳人,你才叫醜得嚇死人好不好?”

老方只管樂,“喂,問個問題,蘇帥爲什麼你叫泥鰍?”

“我小時侯又黑又瘦。”慧敏說,忽又警覺:“你做訪問啊。”

“哼,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