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就站在輕紗後面, 面對着裡面隱約朦朧的隆起薄被，思緒陷入了天人交戰。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叫醒好仁。
站在那，糾結着, 他背後忽然傳來聲音, 問：“怎麼？”
他一驚轉身, 見到好仁, 猛是一愣。
“你不是……”片刻的驚詫, 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被威廉耍了。
好仁看他的反應，走上前來，撥開輕紗, 把薄被拉開，是一堆的抱枕。
好仁頓時明白了過來, 覺得好笑, 轉過身來, 問他：“你等了那麼久都沒有想過掀開看看麼？”
阿貴負氣，瞪他一眼, 別過了臉去。
他倆自從鬧翻之後都沒再好好說過話。
好仁不介意他的態度，走到矮吧檯前，爲自己倒杯酒，問：“你找我有什麼事麼？”
“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好仁一聽，動作一頓。
末了, 他淡淡：“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他不會跟你回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
“家裡出了大事, 所以他必須跟我回去。”
好仁聽來嗤笑。
“大事？什麼大事？”他拿起酒杯, 輕啜了一口, 轉過身來，盯着阿貴：“老爺子死了？”
“文易死了。”
酒杯“呯嗙”地一聲, 濺起酒花，落地粉碎。
好仁驚愕，以爲自己聽錯，問：“……你剛纔說什麼？”
“文易到文浩經常出沒的地方尋找文浩，沒想到遇到了企圖綁架六爺的那夥人，雙方搏鬥的時候他中了槍，六爺生死未卜，文易……最後沒能救回……”
阿貴的話還沒說完，發現好仁已經崩潰了。
淚狂落，好仁嘴巴張得老大，悲慟嚇壞了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的阿貴。
看他的身子軟下去，阿貴心急穩住他，沒想，剛扶上，兩人就被拆開來，及時出現的威廉一把把好仁抱緊到自己胸膛上，好仁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臂，在他的懷裡泣不成聲。
阿貴的手臂還伸在那裡，最後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他看着眼前緊抱的兩人，看着好仁的淚，心裡難受。
他看不懂，好仁是和文易有交集，可是時間並不長，哪來這麼深厚的感情，以致好仁這麼傷心。
阿貴想不通。
也沒有心情去想。
他收回了目光，垂下眸，說：“出了這件事，家裡老爺子和三媽都病倒了，我和文朗都希望能通知到文浩，希望你能告訴我，他……”
“夠了！”
威廉也是被好仁這樣的反應嚇到了。
聽阿貴還再繼續說，他心煩打斷。
威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吩咐：“夜深了，安排房間，讓夏先生在這好好休息。”
阿貴一愣，剛要張嘴，在旁的老管家上來，對他：“夏先生，有什麼還是等明天再說吧。”
聽老管家這麼勸，看看好仁現在的情況，他想想，罷了。
現在確實已經夜深，出市區顯得不切實際。
他如果離開，再跑一趟，未必能再繞過威廉見到好仁。
考慮到這一點，他答應留下。
阿貴隨老管家走。
步出這裡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
威廉緊緊地抱着好仁，雙脣緊貼着好仁的額頭，低聲極力安撫，他看着心裡難受，聽老管家在旁喚他，他尷尬收回目光，隨老管家走去。
這一夜，他睡不着。
威廉努力安撫好仁的畫面不斷在他腦子裡出現。
他心煩意亂，翻來覆去，末了，乾脆坐起身來，撥打司馬的電話。
司馬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他的心情更加惡劣。
他下了牀。
走出到陽臺，呼吸清涼空氣，他想要讓自己冷靜一下，沒想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凌晨的風特別的冷。
好仁靜靜地坐在人工湖邊的大樹下想事情，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威廉呢？”
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好仁微微仰了仰頭，淡淡答道：“睡了。”
阿貴來到他身邊，透過路燈，看他的側臉。
剛纔哭得太傷心，好仁的眼睛很腫。
淚光依舊在好仁的眼眶中打滾，他想要爲好仁拂去眼淚，但是又怕好仁抗拒，手擡起，有些怯，他又默默地把手放下。
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一旁陪着好仁。
陪了很久很久。
好仁的心情隨着天明漸漸平復。
他轉臉，看阿貴一邊身子倚在石凳上，低着頭，一副快要睡着的樣子，開口：“我們走吧。”
阿貴猛地一醒。
他沒想到無心睡眠的自己在好仁身邊站着也能睡着，慌張抹了把臉，有些恍惚，問：“去哪？”
“去找文浩。”
好仁說罷便起身走了去。
阿貴一想，追問：“你不能直接給個電話要他回家麼？”
“如果電話能夠搞定，那你還來這找我做什麼？”
阿貴聽來，眉頭一蹙，只得跟上，卻沒想，只是幾步，就看見威廉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眉頭更緊了幾分，他怕威廉不肯讓好仁跟隨自己離開，想開口，卻聽好仁主動對威廉：“事情辦完我會給你電話，你再派司機過來接我。”
好仁這麼說，威廉緊皺着的眉頭緩了開來。
心不甘情不願，他垂眸點頭，待好仁從他身邊過去後，他擡眸，眈上了阿貴。
威廉毫不掩飾他的敵意，阿貴也毫不示弱，照單全收。
待他倆走遠，威廉的臉色瞬間變化，他滿眼戾氣，放話：“如果下次你再擅自做主，我就殺了你！”
跟在他身後的老管家聽聞一怔。
末了，他低眉順耳，恭敬：“是。”
這樣的他並不能令威廉消氣。
威廉揮袖而去。
老管家目送，末了，回過頭去，看好仁他們離開的背影。
別說是阿貴或威廉，就連他，昨晚也被痛哭的好仁嚇到。
他完全沒料到好仁聽到蔣文易的死訊會傷心成這個樣子。
好仁到底是在爲蔣文易的死而哭，還是在爲六爺的生死未卜而哭？
還是說，其實這悲慟的背後有什麼是他們不曾知道的經歷？
想不通，他老眼一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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