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給皇帝喂完了藥,對一旁的蘇德和星辰道:“本宮想和父皇說說話,你們先下去吧。”
皇帝的眼睛微微動了動,看着蘇德一步步走遠,徹底閉上了眼睛。
他彷彿聽到了死亡的腳步正在一步步朝他走來。
“父皇,兒臣每日看着父皇只能躺在榻上,心裡難受。”
這時,榻前的夏侯瑾緩緩開了口攖。
“父皇,一直以來,在兒臣眼中,您都是高高在上的、無所不能的。”
“如今,您這麼躺在榻上,動不了,甚至連話都說不了,太窩囊,也太痛苦。償”
聽到這裡,皇帝驀地睜開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夏侯瑾。
夏侯瑾絲毫不懼,看着皇帝枯瘦嶙峋的大手,雙眸一點點眯起。
“父皇,兒臣不想看您這麼痛苦,不如,兒臣幫您一把吧。”
他說着,大手緩緩覆上皇帝的脖子。
皇帝驀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這個夏侯瑾變得無比陌生了起來。
“你……你……”
就在夏侯瑾緩緩用力的時候,皇帝吃力的吐出了兩個字,他的手顫抖的厲害,似乎想要去制止夏侯瑾。
然而,他根本無法動彈!
夏侯瑾見此,冷冷嗤笑一聲,驀地鬆開了放在皇子脖子裡的大手。
“原來,父皇這麼怕死呢!”
“咳……”
看着眼前的夏侯瑾,皇帝眼底劃過一抹痛心。
沒想到最後來殺他的,竟然會是他!
他死都不會瞑目!
夏侯瑾將皇帝的神情收入眼底,淡淡開口。
“父皇,兒臣知道再在深宮裡,您最疼愛的就是兒臣了。”
“可惜,你在這個位子上坐得太久了,兒臣都等得失去耐心了。”
夏侯瑾說着將皇帝放在外面的雙手緩緩放入錦被內。
遠遠地看上去,這夏侯瑾宛然是一個正在伺候病重父親的孝子模樣。
誰知,他卻是句句殺機。
“畜……畜生!”
皇帝幾乎拼盡了全力,死死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而夏侯瑾渾然不在意,嘴角噙了絲點點清朗的笑意。
“父皇,你這句是何意,你不是說兒臣是最像你的麼?”
“像你的隱忍,也像你的卑鄙無恥!”
“只可惜,兒臣並不是真正的大皇子,您的大皇子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死在瞭如今的皇后手中!”
夏侯瑾嘴角始終含笑,聲音清淺,彷彿在和皇帝聊天一般。
如今,皇帝已是將死之人,即便告訴他這些,他也改變不了什麼。
“父皇,你知道兒臣真正的身份麼?”
夏侯瑾一點點靠近皇帝,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剎那,皇帝的臉色頓時立變,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夏侯瑾。
“啊……”
皇帝努力的掙扎着想要開口,然後他嘴裡發出來的卻僅僅是幾個微弱的聲音。
看着皇帝一副不甘心的模樣,夏侯瑾滿意的勾了勾嘴角。
緊接着,他翩然起身,笑道:“父皇放心,兒臣定會代替你將東楚的江山打理好。”
夏侯瑾說完,撩開步子,直接出了乾清宮。
……
蘇德進殿伺候,給皇帝擦身子的時候,才驀地發現皇帝已經涼下去的身體。
他頓時嚇得將手中的巾帕扔在了地上。
“皇上?”
他猶豫着探出手,將手指放在了皇帝的鼻翼下。
下一瞬,他的臉色頓時慘敗如灰,重重的跌坐在榻前,手中的拂塵掉落在地,被生生的摔成了兩截。
“皇上,駕崩了!”
……
昭陽宮內,聽到這個消息的皇后,攢着的佛珠的手頓時一頓,驀地睜開了眼睛。
自從她被皇帝幽禁在昭陽宮,幾乎萬念俱灰。
這些天來,一直伴着青燈古佛,才緩緩靜下心來。
然而,她沒有想到會等到這個消息。
是如此突然……
上次她和長樂給皇帝下毒的時候,他都已經可以下榻走動了。
沒想到短短几個月的時候,竟然傳出了他的死訊。
“娘娘,皇上駕崩了,小太子就該登基了!”黎嬤嬤提醒道。
登基?
這些天來,她倒是看透了不少事情。
內有心機深沉的大皇子,外有手握重兵的凌王。
小十九纔不過四五歲,怎麼會是這兩個人的對手?
“嬤嬤,你去給小太子換衣吧。”皇后淡淡吩咐道。
等到黎嬤嬤一走,皇后便從佛像後面取了一個酒壺,輕顫着手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是她一早就給自己準備好的。
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麼早!
皇后緩緩閉上眼睛,將酒盞裡的液體一飲而盡。
“砰——”
下一瞬,大殿內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碎瓷聲。
黎嬤嬤聽到動靜,心中一沉,急急忙忙從偏殿跑了過來。
酒壺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碎瓷,佛珠滾落了一地,而皇后的身體已經倒在了地上。
黎嬤嬤立即朝皇后撲了過去,看着她嘴角殷紅的血漬,眼眶一疼。
“娘娘,您這是何苦?”
皇后的嘴角攢出了一抹虛弱的笑。
“如今,我也算是和他……生……生同衾,死同槨了。”
她愛他,也恨他。
此時,就連死,她都想緊隨着他。
“娘娘,您別說了,奴婢去找百里公子來救您……”
“不……”
皇后一把抓住了黎嬤嬤的手,“不,不要去。”
自從長樂死後,她每晚都會遭受折磨。
如今,她已經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了!
黎嬤嬤頓時老淚縱橫,幽王被貶、長樂公主慘死,她知道皇后娘娘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念想了。
“娘娘……”
“唯……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再見辰兒一面了……”
皇后抓着黎嬤嬤的手陡然垂下,黎嬤嬤頓時淚如雨下。
“娘娘……”
……
帝后突然雙雙駕崩,這讓衆人都措手不及。
消息傳到凌王府的時候,夏侯璟眸光微斂。
“不過是兩天的時間,大皇子就等不及了。”
不是大皇子等不及,而是他等得太久。
原本夏侯璟想方設法吊着皇帝的命,等到沐清歌生產之後再動手。
現在看來,只能將計劃提前了。
“隨本王入宮,弔唁!”
夏侯璟來到楚宮時,旭王已經早早來了。
得到消息的一衆臣子也紛紛趕來,他們看着立在乾清宮前的旭王,上前行禮道:“下官見過旭王爺,下官聽聞皇上已經將傳位詔書給了旭王爺,還請王爺請出詔書。”
“國不可一日無君,請旭王爺請出詔書。”
緊接着,剩下的人紛紛附和起來。
帝后雙雙去世,還得由新帝處理髮喪、入葬事宜。
所以,這個時候必須先請新帝登基。
夏侯瑾此時一身白衣,守在了皇帝和皇后的棺槨前。
他聽着外面的聲音,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
終於迎來了這一刻,也不枉他蟄伏了十五年!
旭王掃了眼乾清宮,也沒有發現那道玄色的身影。
他冷着一張臉,懷揣着詔書,靜靜的等待着。
直到看到夏侯璟前來,他對他微不可見的頷了頷首,才緩緩從袖中取出傳位詔書。
“皇上生前的確將傳位詔書交給了本王。”
旭王朗聲開口,聲音渾厚、十分威嚴,整個乾清宮內外頓時安靜了下來。
緊接着,他緩緩展開手中的聲音。
“大皇子夏侯瑾,接旨!”
聽到這一聲渾厚的聲音,夏侯瑾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喜悅,很快又消失不見。
緊接着,他面帶戚容的從乾清宮緩步走出。
一撩衣袍,跪在了旭王面前。
旭王看着夏侯瑾眼底的激動,不動生色的斂了斂眸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長子夏侯瑾,性情溫良、寬厚勤勉,尤爲朕喜。故,特命大皇子夏侯瑾爲朕守陵,此生不得踏出皇陵半步,欽此!”
隨着旭王緩緩收起聖旨,夏侯瑾臉色頓時大變,死死的盯着旭王手中的聲音,眼底盡是不可置信。
竟然讓他去守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