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他整整八年,終於相認了,可是他卻跟她說,就當沒有這個弟弟。
她怎麼不失望、不難受?
而這時,坐着馬車去妙手回春堂的沐清歌,嗅着鋪天蓋地的血腥,微微皺了皺眉頭。
她知道今日是安陵侯府斬首的日子,她擡起玉手掀開車簾。
斬首臺上的屍首已經被收殮了,只剩下了滿地的殷紅和濃郁的血腥。
身穿藍色蟒袍的沐丞相看起來十分精神,正準備上轎回去覆命。
今日,安陵侯府一案是由沐丞相監斬,她是知道的。
對於沐家和宗家以及這安陵侯府的關係她也很清楚。
沐丞相和這安陵侯是連襟,雖然談不上多親近,但是也有走動。
而這一次,沐丞相竟然請求親自監斬,爲了和當年宗家之事撇個乾乾淨淨他也是絲毫不顧同僚之情。
看着沐丞相,沐清歌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其實當年謀害宗家,她想沐丞相也沒有參與,因爲他沒有那個膽量。
更何況,他處事圓滑,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
還沒有來得及放下車簾,她的眸光淡淡一掠,便在人羣中一眼看見了姬瑤。
她的身影纖細清冷,就那麼無助的在人羣中放肆大哭。
如一個孩子一般,哭得肆無忌憚,卻又無力心酸,沐清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姬瑤。
“夏裡,停一下車。”
沐清歌下了馬車,輕輕的走到姬瑤身邊,看着她悲痛的模樣,心底驀地就升起了一抹心疼。
她知道,像姬瑤這樣清冷無雙的人不會輕易哭泣。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讓她這麼傷心。
她走到姬瑤身前,直接伸手將姬瑤攬到了懷中,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她想,姬瑤現在需要一個肩膀。
而姬瑤沒有動,就這麼任由沐清歌攬住了她。
似乎一個人太久,真的都忘記了心痛。
很快,她收拾好了情緒,將眼淚擦乾,擡眸看向沐清歌,“凌王妃。”
沐清歌淡淡勾脣,“你現在有了身子,要多加註意。”
姬瑤點頭,“以後我會注意。”
她紅腫的眼睛裡慢慢瀲灩出清冷的眸光來。
“你來這裡是……”
“無事,就是聽說安陵侯府被斬首,所以來看看。”姬瑤的聲音平淡。
沐清歌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姬瑤,她不像是一個愛看閒事的人,今日竟然來看安陵侯斬首,而且還嚎啕大哭,當真是奇怪。
姬瑤不懼沐清歌狐疑的眸光,淡道:“我就不耽誤凌王妃了,告辭。”
沐清歌點頭,“好好照顧自己。”
她看着姬瑤清冷的身影逐漸淹沒在人潮中,才上了馬車。
來到妙手回春堂的時候,淳于奚搖着羽扇,從房頂上翩然現身。
不僅給了她一個驚喜,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嚇。
她拍了拍胸口,瞪了眼淳于奚,“這麼多地方,你待哪不好,偏偏去房頂上,你咋不上天呢?”
淳于奚手中的竹扇搖的瀟灑,“小丫頭,這麼長時間沒見爺,你這一見爺就開口訓?”
“誰讓你嚇我!”沐清歌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你不覺得爺這樣從空中翩然現身,更顯得英俊瀟灑麼?”
“少貧,讓你帶的東西帶來了麼?”
“嘖嘖嘖,你這小丫頭一來就直接問爺要東西,也不管爺千里迢迢的趕來,累不累,渴不渴,可真是沒良心。”
沐清歌邊走邊對一旁的姜言道:“去給淳于公子端茶來。”
到了藥房內,淳于奚沒有急着給沐清歌宋和等人中的毒藥,而是先遞來了一個古怪的琉璃瓶子,裡面裝着黑漆漆的液體。
沐清歌看着手中的東西,蹙眉,“這烏漆墨黑的鬼東西是什麼?”
“這是解藥,你快它喝了。”
淳于奚狹長的眸子微微彎了起來,眸光裡帶了絲期待。
“什麼解藥?”
“就是你上次受傷中毒的解藥。”
沐清歌頓時驚訝的看着淳于奚,他竟然知道她受傷的事情!
“我上次受傷,師父已經給我解毒了。”
“雖然我相信顏師父的醫術,但是保險起見,你還是喝了解藥爲好。更何況,這解藥又沒有什麼副作用。”
“好吧,淳于奚,謝啦。”沐清歌握緊了手中的琉璃瓶。
淳于奚不動聲色的將沐清歌的驚訝收入眼底,依舊沒心沒肺的說道:“這可是爺花了不少功夫纔拿到的解藥,你別顧着感動,倒是喝啊。放心,毒不死你。”
怎麼可能不感動。
沐清歌眸光輕垂,緩緩拔開了瓶蓋,將琉璃瓶送到了脣邊。
“噗——”
剛剛喝了一口,沐清歌便一口全部噴了出來。
“咳咳……”
她擦了擦嘴角,纖細的眉毛全部擰在了一起,“這是什麼鬼東西,好難喝。”
淳于奚心疼的看着被她噴灑出去的一口藥汁,“小丫頭,你別浪費啊。”
看着淳于奚心疼的模樣,沐清歌一咬牙再次將琉璃瓶遞到了脣邊。
有了剛纔的經驗,這一次沐清歌沒有再吐,憋着氣將藥汁全部喝完了,這時她的胃都翻滾了。
然後她端起茶猛灌了一口,纔將嘴裡苦澀古怪的味道壓了下去。
淳于奚見此滿意的勾了勾脣,從袖中取出帕子,給沐清歌擦了擦嘴角的水漬。
“咳咳……”
站在門口的夏裡看着這一幕,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沐清歌頓時有一種被捉姦的尷尬,忙從淳于奚手中將手帕奪回。
“你小子跟木頭樁子一般站在這裡,防狼呢?”淳于奚挑眉看向夏裡。
“還是防着點好。”
夏裡就這麼直直的瞥着淳于奚,好像生怕他對沐清歌不軌一般。
“夏裡,你先下去吧。”沐清歌輕咳了一聲,然後吩咐道。
“保護王妃是夏裡的指責,所以夏裡現在不能離開王妃。”
夏裡態度很堅決,淳于奚在這裡,他絕不會離開。
淳于奚也懶得搭理夏裡,然後從袖中再次取出一個小琉璃瓶遞給了沐清歌。
“諾,這就是你要的毒藥。”
沐清歌接過來,狐疑的打量了一眼,這次的琉璃瓶內裝的竟然是清澈的液體。
她沒有想到在古代竟然能夠萃取出來無色無味的毒藥。
“你有把握能夠配出解藥麼?”
沐清歌眸光深邃,有一絲不確定道:“現在還不好說。”
緊接着,她看向淳于奚,眼底劃過一抹狡黠,“這是你們毒城的毒,你有沒有辦法將解藥偷回來?”
淳于奚聞言臉上的笑意漸淡,“這毒藥的解藥被老爺子單獨放着,我拿不到。”
就連這次給她拿來的解藥,他都費了好大的功夫。
沐清歌微微點頭,“這毒藥我就先收着,看看能不能配出解藥來。”
就在這時,姜言急急忙忙走來,“凌王妃,君嬈姑娘要走了,我們攔都攔不住。”
沐清歌聞言,眸光微斂,由於妙手回春堂內的病人被下了毒的原因,姜言等人將暫時將這個人都安置在了妙手回春堂內,免得解毒的時候找不到人。
由於這些人被留在妙手回春堂幾日,所以現在情緒有些大,都想要離開妙手回春堂。
可是,沐清歌知道,目前這些人還不能離開,否則到時候再找他們就難了!
“我去看看。”
沐清歌說完,直接朝客房走去。
“小丫頭,等等爺,爺也去。”淳于奚說着,搖着竹扇跟緊了沐清歌的腳步。
沐清歌走到君嬈居住的客房前,還沒有走近,便聽到嫵媚的女聲絮絮叨叨個不停。
“我說嬈嬈啊,你又沒病還留在妙手回春堂這裡做什麼?”
“你要知道,你不在的這幾日,來我們落花坊的人都少了,個個都嚷着讓你出來呢。”
“花媽媽我辛苦將你養大,將你培養成纔不容易,你不可能就這麼回報媽媽我呀。”
……
“叩叩叩……”
小丫頭過來給她開了房門,沐清歌還沒有來得及邁進房間內,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脂粉味,薰得她一陣頭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衣衫紅豔的中年女子,她的身子豐.滿婀娜,正是落花坊的半老徐娘鴇.母花媽媽。
她的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抹得慘白慘白,彷彿將麪粉糊了上去一般。
沐清歌覺得自己若是多看她一眼,就會透不過起來。
好像隨着她扭動着嫵媚的身子,她臉上的脂粉都簇簇落了一地。
花媽媽看見她進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斂眸道:“這是……凌王妃?”
“是,媽媽。”君嬈輕輕點頭。
花媽媽聞言,嬌笑一聲,忙福了福身子道:“媽媽我給凌王妃見禮了。”
“花媽媽不必多禮。”
沐清歌微微避開了一步,走到君嬈身前。
她只覺得花媽媽一靠近,那鋪天蓋地的脂粉味直接刺激的她無法呼吸,她立即屏住了氣息。
片刻,纔看向君嬈道:“君嬈姑娘,你這是要走麼?”
君嬈淡淡點頭,“我這妙手回春堂已經住了幾日了,也該回去了。更何況,媽媽都已經親自來接我了。”
花媽媽再次靠了進來,“凌王妃吶,你可不知道,嬈嬈就是媽媽我的搖錢樹,我那落花坊一日也少不得嬈嬈。”
君嬈看着沐清歌,眼底有一抹無奈,但是更多的卻是一抹複雜的眸光。
“凌王妃,君嬈也是身不由己,你的好心君嬈領了。”
沐清歌看着君嬈眉宇間縈繞着的淡淡愁思,眸光有掠過花媽媽那張慘白而油膩的臉頰,緩緩點頭。
“既然如此,君嬈姑娘就先跟着花媽媽回落花坊,你有什麼不適就讓人來妙手回春堂告訴我一聲。”
“多謝凌王妃。”
君嬈輕輕嫋嫋一俯身,如弱柳扶風,讓人心中生憐,怪不得會引得那麼多的世家公子流連忘返。
就在君嬈垂眸之間,沐清歌看着她精緻的面容,腦海中驀地縈繞出一抹熟悉之感。
再次擡眸時,卻在她的臉上辨不出來什麼。
淳于奚看着君嬈窈窕的背影,眸光斂了斂。
“原來這就是落花坊的君嬈姑娘,果然氣質出衆。”
沐清歌不禁打趣,“怎麼,你看上了?”
淳于奚搖着扇子,半晌才道:“美則美矣,卻太過嬌弱了,還是小丫頭你這樣的合我胃口。”
“切,你們男人流連煙花柳巷,不就是喜歡這樣的女子麼?”
“小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爺可從不去那種地方,只有像凌王那樣有權有勢的纔會去那種地方。”淳于奚壞壞的笑了。
夏裡聞言,立即瞪了眼淳于奚,“我們王爺纔不去那種地方,就算是有事,也都是段公子去那裡。”
“嘖嘖,本公子也就是一說,你緊張什麼?”
淳于奚這句話分明是在調侃夏裡故意遮掩。
“王妃,你不相信他的話,我可以跟您保證,王爺沒有去過那種地方。”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