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一身風塵僕僕,大紅的衣袍都褪去了往日鮮亮的色彩。
墨發在微風中有些凌亂,嫵媚的眸子此時卻猩紅一片,眼底佈滿了血絲,而他的薄脣卻乾的厲害。
這樣的段祺陵,有些陌生。
在歐陽嬋的記憶中,他應該是妖魅的,至尊的。
此時,歐陽嬋立在崖邊,紫衣輕揚,衣袂飄搖。
這一幕,絕美如畫。
段祺陵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緩步上前。
“阿瑤,你來了青虛山,可曾恢復了記憶?”
歐陽嬋搖頭,“唐皇怎麼來了?”
姬瑤轉過身來,看着遠山,淡淡開口。
“如果你來這裡,想要帶我回鳳宮,那……”
“不,我來這裡,是想尋找我和阿瑤的過往。”
歐陽嬋聞言,心底顫了顫。
“既然如此,唐皇繼續,歐陽嬋就不奉陪了。”
歐陽嬋說着,擡走欲走,卻驀地被人拉住了手腕。
“唐皇?”
“幫我一個忙,陪我一起尋找好麼?”
不等歐陽嬋的拒絕說出口,段祺陵直接道:“你放心,等我從青虛山離開,便再不會糾纏與你。”
“她已經離開我五百七十天了,我很想她,無論你是不是阿瑤,能否請你假扮一下她?”
我很想她……
這一句嘶啞的話驀地觸動了歐陽嬋心底的柔軟,到了嘴邊的拒絕卻被她壓下。
許久,她沒有甩下段祺陵的手,就這麼任他握着,算是默認了他的請求。
然而,下一瞬,他手下突然用力,直接將她扣入懷中,擁住了她的纖腰。
“你做什麼?”
“別動,讓我抱一抱,很久沒有抱過她了。”
段祺陵聲音淡淡的,彷彿要融進風中。
感覺到懷中的女人沒有反抗,他心中徹底放鬆了下來,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的懷中很安心,有一抹淡淡的清香,能夠撫平她心頭的煩躁,她也緩緩閉上了眼睛。
“別動,我就抱一下。”
剎那間,她的耳畔驀地掠過一道清潤的聲音,彷彿從天際飄來一般。
與此同時,一襲紅衣從背後抱住她的情景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然而,還不等她看清那人的臉,這一幕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歐陽嬋立即睜開眼睛,她此時正在段祺陵的懷中。
剛纔她腦海中閃現的那一幕彷彿如夢境一般,有些不真實。
她再次閉上眼睛回想着,可是此時她的腦海中卻再次恢復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
……
“抱上了,抱上了!”
剛纔的女子看着崖邊的一幕,激動地直搖身邊男子的衣袖。
“你拉我來這裡,就是爲了看這個?”
男子掃了眼前方的緊緊相擁在一起的一對璧人,然後將視線落在了女子興奮的臉頰上。
“噓,小點聲!”
女子小心翼翼的拉着身側男子。
“走了,今日的晨練還沒結束。”
“你腦子裡除了晨練,就沒有別的了麼,可真是個呆子!”女子憤憤出聲。
“你們兩個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
花瓊看着躲在樹叢之後的師兄妹二人,厲聲呵斥道。
“師……師父!”
女子驚訝回頭,看見花瓊,頓時垂了下頭,不敢去看她的臉色。
“還不趕緊回去好好練功!”
“是,師父。”
男子一把拉住女子,立即帶着她離開這裡,女子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花瓊看着前方的一對璧人,隨手扯了扯身側的關秋子。
“師兄,你說瑤兒這是恢復記憶了麼?”
“本尊哪裡知道,這些小輩的兒女情長,本尊可沒有興趣。”
關秋子說完,轉身欲走,打着哈欠,準備回去補眠。
“師兄……”
結果花瓊一轉眼,關秋子已經不見了身影。
她擡眼看了眼段祺陵和歐陽嬋二人,無奈的朝關秋子追去。
關秋子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回到他的院子時,立即交代徒弟。
“一會你師叔來了,就說本尊在睡覺,不見!”
見了他這個師妹,他只有躲着走!
……
“皇后娘娘,永寧公主來了。”
沐清歌聽着宮女的稟告聲淡淡點頭。
今日,永寧公主身穿一身鵝黃色羅裙,高貴大方卻又不失嬌俏玲瓏。
“永寧見過皇后娘娘。”
“以後公主不必如此多禮。”
永寧公主溫婉一笑,“好。皇后娘娘也不必如此客氣,以後直接叫我永寧便可,或者稱呼我的閨名翎兒。”
入了座後,永寧公主宮翎直接從紫瓊手中接過藥膳,親自給沐清歌盛了一碗遞了過去。
“娘娘,這是永寧小火燉了兩個時辰的,你嚐嚐看。”
“以後永寧不必親自如此,將這些交給宮人去做便可。”
沐清歌看着面前的一小碗藥膳,忙開口道。
“這藥膳是我自己的法子,只怕旁人掌握不了火候。”
宮翎淺笑,“娘娘嚐嚐看。”
沐清歌接過冰畫遞來的玉勺,嚐了口藥膳,讚歎點頭。
“永寧手藝的確不錯。”
“娘娘喜歡就多吃一些,養養身子。”
“永寧不必每日都送過來的。”
“無妨的,只要娘娘喜歡就好,這藥膳相比娘娘救了永寧不算什麼。”
沐清歌吃了一小碗藥膳,便放下了手中的玉勺,接過冰畫遞來的帕子輕輕的拭了拭脣畔。
“聽說皇上給永寧安排了不少世家公子相見,不知這裡面可有喜歡的?”
宮翎嘴角噙着淡笑,微微搖頭。
“有喜歡的固然好,沒有喜歡的也沒什麼,姻緣要講究緣分,娘娘說是麼?”
“改日我便讓皇上重新爲永寧挑選一些英年才俊。”
“永寧讓皇上和娘娘費心了。”
宮翎並沒有拒絕,嘴角噙着的笑意一直未變。
沐清歌看着面前笑意溫婉的女子,心裡對她的排斥逐漸減淡。
那日北齊宮宴,她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對夏侯璟的愛慕,而且她來東楚的目的也很明確。
然而,如今她身在楚宮,一直知禮守禮,從未做出格之事,也不會主動去走進夏侯璟的視線。
就連爲她安排的相親宴,她也從來不會拒絕。
如今,她似乎有些看不透眼前的這個溫婉大方的女子了。
難不成真如她所說,她來東楚只是想要遊歷一番?
“永寧明日再來給娘娘送藥膳,今日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
宮翎說完,直接吩咐紫瓊將藥膳食盒收了。
等到她走之後,冰畫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喃喃。
“娘娘,這位永寧公主可真是一位不爭之人呢。”
“那可說不準,誰知道她來紫宸殿給娘娘送藥膳,是不是爲了接進皇上呢?”
冰音不滿的輕哼一聲。
然後對沐清歌道:“娘娘,您可要對這對公主多加防備,不如明日她再來,奴婢直接跟她說您歇下了吧。”
沐清歌淡淡搖頭,“不必,永寧公主是客人,還親自給我做了藥膳,我若是將人拒之門外就太小心眼了。”
沐清歌深了個懶腰,吩咐冰畫。
“給我去拿本醫書,好久沒翻書了,人都遲鈍了。”
沐清歌安靜的坐在窗前,翻着醫書,時不時在一旁做些批註。
想起夏侯璟在十里長街爲她新開的幾間醫館,以及那簡陋的醫療設施,沐清歌腦袋裡驀地蹦出來一個想法。
她爲何不自己寫書,然後把先進的醫療技術傳授給宋和他們呢?
如此,就算她死了,她的醫術還會留在這裡,可以救助更多的人,她也不算白來這個世界一趟。
緊接着,沐清歌便鋪了宣紙,總結了一下腦子裡的東西,開始提筆著書。
即便來了這個世界三年,她依舊用不慣毛筆,沒寫多久,手腕就先酸了。
夏侯璟回來直接去了寢殿,沒有看見沐清歌的人影,直接問道:“你們娘娘呢?”
“娘娘在書房呢,好像是在寫東西,都寫了一下午了。”
等到夏侯璟走到書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沐清歌伏案認真的模樣。
“在寫什麼?”
聽到夏侯璟的聲音,沐清歌驀然擡眸,揉了揉酸脹的手腕。
“沒什麼,寫些批註罷了。”
沐清歌說着將寫好的東西收了起來,下意識的不想讓夏侯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