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的廳堂許宣已經不是第一次到了,依舊是熟悉的器物陳設,古‘色’古香的桌椅茶具帶着歷史的氣息,連空氣裡似乎都帶着明顯的時光感。當然,這僅僅是許宣從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來說的,而在眼下,所有的也不過是尋常大戶家普通的家居。
廳堂裡不少的人,許宣都曾見過,偶爾會有一兩張生面孔,大抵也都是同許家比較親近的墨商了。
關於程家的事情,衆人吵吵鬧鬧地說了一番。其實就眼下而言,很多事情都是沒有定準的。程家只是拿到了一個鴻臚寺序班這樣一個並無實權的從九品官職,但要說着這個官職身份本身有什麼分量,倒也未必。只是,許家在程家手上吃過大虧,眼下對於對方沉默許久之後陡然間爆出來的消息,大抵也是出於某種忌憚,倒不是真的認爲程家會憑藉這個官職對許家怎麼樣。
許安綺坐在屬於主人的位置,今日描了眉,做了一番‘精’心的打扮和修飾,脫去了往昔所見的少‘女’氣息,有種‘女’強人的風采,倒讓許宣多看了她兩眼。
她同身邊的一些墨商說話,言笑晏晏的。或是點頭、或是微笑、偶爾也沉默,既不表現得十分熱絡,也不至於給人疏離感。
“程家能夠拿到鴻臚寺的官職,也在某種程度上展示了實力和手段,底蘊果然是深厚啊。另外,如今墨業這一行當競爭‘激’烈的情況下,程家似乎有意拉攏一些墨商,建立一個商幫。對外的說的自然有錢一起賺,但內裡……呵,眼下有了鴻臚寺序班的噱頭,在輿論上又造起聲勢,程家怕是真的能拉攏一大批人了。”
等衆人說了片刻之後,聲音稍歇的時候,許安綺在一旁開了口。這些日子通過對許家的經營,對生意事物的管理,她的能力得到進一步鍛鍊,早先的一些稚嫩也已經慢慢淡去了。說起話的時候,語氣姿態拿捏得也很到位,大抵上是從容不迫的態度——既讓衆人感覺她說的事情可能帶來的的某種威脅,但也不至於讓人過分感到緊張。偶爾對一些事情,她帶着怒意指責一下,對另外一些事情給一些讚美,讓人感受到她的喜怒也已經是很形式化的那種。
她不動聲‘色’地說起一些事情,提出一些看法,同衆人‘交’換一下意見,也讓衆人看到身爲如今許家掌舵人的她身上的某些素質。當然,當這一切展‘露’在許宣面前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有些好笑。對於許安綺,許宣比較喜歡的還是初見時候她的那種淡雅、溫潤的樣子,善解人意的同時包涵的一些屬於‘女’孩子特有的機敏心思。
當然,也不是說現在對方這般‘女’強人的姿態就不好,只是對於他而言,見慣了勾心鬥角的事情,形形‘色’‘色’的人羣,到頭來所喜歡的還是人‘性’中自然無污染的純潔一面。也是時代的原因,在這個時代而言,這些人‘性’中的美好一面,都是在‘女’子那裡保存得更多一些。就許宣在這個時代所見過爲數不多的‘女’子而言,包括許安綺、黛兒還有一段時間不曾見過的叫柳兒的漁家少‘女’,甚至那個因他而死,卻還未曾說過話的李笑顏,都還保存着比較美好的一面。而他所見的一些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同‘性’相斥的緣故,所表現出來的東西,總沒有‘女’子那麼美好。
呵,倒有些‘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意味。
當然,不論他心中如何想法,眼下許安綺的態度他也是能夠理解的。作爲一個‘女’子要在這個時代做一些事情,本身的阻力是極大的。特別又是做生意,拋頭‘露’面就已經讓人很說閒話了,若是不用這樣的方式對自己做一些僞裝,在人前還保留着一些少‘女’習‘性’,那麼很多時候,被人輕視了,事情就做不成。
許宣想着這些,看着許安綺的眼神柔和一些。許安綺正和衆人說着話,偶爾見到許宣的眼神,心頭“突突”地跳動了一下,突如其來的讓她倉促地低了低頭,隨後擡起來再說話的時候,就有些不敢看他了。這也讓人知道,無論表現成什麼樣之,她的內裡都還存留着小‘女’人的一面,這點大概一時不會變的。
“這裡有一份請柬,是程家派人送來的。”許安綺和衆人說了一些話,覺得氣氛差不多的時候,讓胡莒南將她說的東西拿出來。一封製作‘精’美的請柬,封面畫着一些山水人物,打開之後上面能見到用墨寫着一些客套的話,而對於所要邀請的人,就用燙金寫得齊齊整整。
衆人圍着看了幾眼,都有些驚訝。這份請柬用字不多,所要表達的意思,便是邀請許家派人過去參加程家宴會。而這個宴會,很可能便是許安綺先前所說的,是程家準備藉此建立商幫的由頭。這個衆人事先已經有過一些想法,有的墨商甚至也已經收到這樣的請柬了,倒沒覺得怎樣。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所要邀請的人上。在請柬所邀請的人的名單上面,除了如今許家主事的人之外,還有一個名字讓人比較意外。
“漢文,這個上面,也邀請你了。”許安綺有些問難地說道。
因爲許宣爲許墨所做的事情傳出來,現在在常人眼中,都將他擺在許家的陣營了。而程家眼下將他也一併邀請進去,雖說表面上算是對他的一種尊重,但是內裡的含義也要推敲。誰都知道眼下程、許而家算是對頭,這個時候,許宣的名字被加進去,也是在另一個側面說明,程家已經將許宣當做敵人來看待了。
當然,對於許宣來說,這樣明面上的對抗,反倒是不懼的。他拿起請柬看了一眼,隨後笑了笑:“這個程家,看樣子又要擺鴻‘門’宴了。”隨後他看了看日期,是一個月之後的某個日子,於是點點頭:“到時候隨諸位一同去吧。”
許安綺見他神‘色’之間並沒有勉強,才稍稍放下心來。雖說這個時候對一些生意場面她已經能夠做到遊刃有餘,但是在涉及和許宣有關的事情上,她很多時候還常常會照顧到對方的情緒,甚至因此影響到自己情緒的情況也是有的。
隨後,請柬的出現,帶來了討論的****。關於程家的舉措,背後的動機,可能的影響……等等等等,隨着衆人的評說,都慢慢被揭開來。當然,這些東西,即便許宣自己,只要‘花’些心思,要‘弄’明白也並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