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啊……”
人羣陡然安靜,馬蹄聲開始變得清晰了,顯然是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過來了。(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但是人羣裡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那聲音傳來,似乎一下子掀動她所有的精神。隨後也顧不得其他的東西,趴在轎子的窗口朝外面看過去。
一喜慶婚服的年輕人騎在白馬之上,那馬的脖子上掛着的大紅花,或許是因爲一路過來,奔行地太快,紅花明顯已經歪到了一側。此時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倒是頗有幾分鮮衣怒馬的感覺。
只是這時候,這麼急……是要做什麼?
人羣安靜,那邊鑼鼓鞭炮的一齊熄了下去,舞獅的隊伍在一旁停下來。那白馬一路奔行,到得人羣跟前的時候,馬上的男子猛地勒緊繮繩。巨大的慣性之下,馬的前蹄騰空而起。短暫的時間裡,定格在視線前方的那一幕,確實頗有幾分氣勢。
稍稍沉寂了片刻,隨後人羣裡猛得爆發出叫好的聲音。
許宣在馬上朝着四周看了看,隨後控制住馬頭衝着許安綺的花轎這邊過來了。那邊少女見到這一幕,連忙將窗簾放下來。轎子並沒有停下,依舊晃晃悠悠地朝前走着,而那馬也是搖着尾巴,打着響鼻朝着從另外的一個方向過來。
常常的街道上,人羣在這裡彙集,此時人們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很多,轎子和馬,慢慢地相互靠近了。
在離轎子幾丈之外的地方,許宣翻身下馬。見到他走過來,那邊轎伕稍稍將轎子停了停。雖然是隔着花轎,但是這個時候許安綺還是能感受到那邊書生的靠近。心情於是變得微微有些緊張,不知道對方此時過來的目的,但是卻知道這時候他是有話要說的。
大庭廣衆之下,二人眼下新郎、新娘的身份,無論做什麼,給人的感覺都是婚禮的一部分。按照原本的節奏,努力在調整着因爲新婚而出現的緊張情緒,在拜堂的時候,或許就能夠平靜下來。但是纔剛剛恢復了平穩,那邊許宣陡然出現,她的心頭又開始亂了。
婚前的女子,就是這麼敏感脆弱。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心跳加速。即便是她也無法免俗。
其實這一路奔行過來,也是有想過會遇到許安綺的花轎。給力文學網不過這時候有些事情在許宣而言,也不得不去做。白素貞的信看來寫的也很倉促,因此即便真的要離開,也不會太早。算算時間,碼頭那邊若是要發船,約莫也就是這個時候。
但此時既然已經遇到了,他也不準備隱瞞。無論如何,花轎中的女子都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了。雖然這時候還不曾拜堂,但是畢竟也是在進行的過程中,所有相關的一切都有着類似的意義。
幾步走早轎子旁邊,想了想,他伸手在轎子上敲了敲,
“篤、篤、篤”的聲音傳來,轎子之中許安綺抿嘴笑起來。
大庭廣衆之下,就這麼說話,也不怕被人聽到。心中有些羞澀,但是也打起精神,想要聽清楚許宣的話。
過得片刻,聲音像是有些遲疑地傳過來。
“白素貞……她逃婚了。”
嘴角勾勒出來的笑容還停在那裡,少女聞言,微微一愣。
“所以,我要去找她回來。”
半晌的時間裡,她還不曾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那邊書生的腳步很快遠去了,不多時……
“駕!”
馬蹄聲越過花轎,從旁邊的地方過去。人羣在身後,相互看看,臉上都寫滿了問號。
跑了?
這新郎官是要搞什麼?莫非不是來接新娘的麼?這、這、這……實在找不到什麼能夠解釋眼前這一幕的理由。
那邊馬蹄聲漸漸遠去,很快就到了街道的盡頭。人們的視線裡留下一個紅點,隨着那馬的奔跑一上一下地浮動着。再過得片刻,陡然朝左邊的道路折過去,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那是出城的方向……
兩頂轎子停在那裡,身邊跟隨着的下人們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繼續還是停止。也沒有人來吩咐他們。在後方的花轎旁,叫雲珠的婢子正伸手扶在轎子上,在同轎中的許安錦說明一下情況。先前她離得近,許宣過來之後的兩句話,她是聽到的。這個時候說起來,也難免帶上幾分自己的情緒,像是在對某人做着一些聲討。
隨後轎子裡面許安錦輕輕地敲了敲,雲珠才勉強打住話頭,隨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回到前面許安綺的花轎旁站好,不過依舊是一臉的不愉快。
“起轎……”
許安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語氣波瀾不驚,先前的一幕似乎並沒有在她這裡造成多少影響。周圍衆人聽到之後,原本關於這些事情的各種猜疑心思,都慢慢的消去了。下人們似乎如蒙大赦般,隨後拼命的叫鑼鼓敲的陣天響。兩隻舞獅的隊伍在兩旁進行着一些誇張的表演。
於是又回覆了原本的熱鬧。
轎伕們擡着轎子,日頭當空照下來,後背的地方汗水已經不住地淌下來。遠處看過去,能夠見到衣服貼在背脊上,一大片的溼痕。不過在這樣喜慶的氛圍裡,也沒有人會去抱怨。
原本歡愉的氣氛在許宣到來之後被陡然終止,這個時候恢復起來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不過,再往前走了一段,這點短暫的隔膜,也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許安綺隔着紅色的頭蓋,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才輕輕搖了搖頭。這時候在轎子當中,沒有人見到,這樣的動作其實算是做出給自己看的,算是給自己的心情加一個心理暗示。
先前的一幕完全不在她的意料當中,包括許宣的那一番話,都是沒有想過的。
她的內心深處其實已經接受而來白素貞。畢竟對方也是一個不錯的女子,而且也配得上許宣。但終究也不可能完全不介意,只是……只是不會再將這些事情帶上負面情緒,也不會對白素貞怎麼樣而已。
但這一次逃婚……是什麼意思?起初覺得對方或是想借這樣的機會,證明一下在許宣心中的地位,讓自己認清一些東西。但隨後覺得白素貞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少女先前的那一陣搖頭,便是這樣說服了自己。
那也是個善良的人,不至於做出這種沒意思的事情。或許對方也是看清楚了形式,不想再讓衆人爲難了……這樣想着,情緒又變得有些複雜,再次搖搖頭。視線透過蓋頭的間隙朝外看過去……腦海中浮現着片刻之前的那一幕。
若是自己跑了,他會這樣急切麼?這樣的情緒,在他那裡當真是很少見到。
思緒到了這裡,微微愣了愣。她算是找到了自己心緒不寧的原因了。
即便是天塌下來的事情,比如許家當時遇到的幾次麻煩,很多的人都六神無主。但是在許宣這裡,也是雲淡風輕地就解決了。兩人相識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到許宣如此不加遮掩地表露出急躁和焦慮出來。
她知道許宣在這些負面情緒上的控制力,有時候他並不像表面看出來的那般淡然,只不過那些並沒有什麼意義的情緒,在他那裡能夠很好地壓制地住。
都沒有像這般焦慮過。
之前也曾經想過許宣同白素貞二人接觸起來會是什麼樣子,但是因爲沒有親眼見過,也沒有答案。但是這個時候卻發現,白素貞在許宣的心中,地位似乎比自己想的還要高。
後方的花轎當中,許安錦的情緒也大抵類似。她先前是掀開轎簾看到的那一幕,後來有了雲珠的解釋,也已經知道了大概的情況。不過那邊上馬之前,似乎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細微的動作,她還是把握住了。
同許安綺的複雜情緒不同,在許安錦這裡,更多的只是覺得有些欣慰。這年代畢竟是男人說了算的,在一些事情上,許宣其實完全不必徵求她們的看法,即便直接做出來,她們也沒有反抗的可能。即便心中有情緒,但也沒什麼用。
但是他還是做了,看起來那麼糾結和掙扎……
許安錦畢竟比許安綺年長,曾經也是經歷過婚姻的,因此對於許宣先前的表情就看得更透一些。知道對方那急躁的樣子,或許不單單是因爲白素貞地離開,還是因爲在這件事情上對於自己的抱怨。
挺可愛的。
夏日的河水很是清澈,這年代即便是生活污水也都沒有多少污染,風吹過水麪帶來的是清新的氣息。河水風吹着垂柳,柳葉垂下來的葉尖點在水面上,會引來幾隻蜻蜓。當馬蹄聲飛快地過來,幾隻蜻蜓沾一下水,很快飛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船隻逡巡。大部分是漁舟,偶爾遠行或是經過的商船則在這邊逆流而上。許宣騎在馬上,目光不斷地在水面上來來回回地尋找。去往杭州的船隻都是順水而下,拋開那些逆行的商船不管,他的目光此時在幾隻朝着東方順流而下的船身上盯着看。某一刻,嚴肅的表情終是緩了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