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雨宴(五)

錢有過去勸解一番,橫豎他是主人,汪汝才還是給面子的,接着回到自己座位上,又和四周的商賈們高談闊論起來,神情得意。他倒不是真的要讓鄧萬里喝酒,目的說起來也簡單,他和鄧萬里是有矛盾的,那杯酒是鬥氣酒,鄧萬里要喝下去,無形中在氣勢上就矮了一截。若是不喝,那更好,主人家出面將事情壓下去,回頭人們說起來,鄧萬里也很被動。另外的,便是白白欠了錢有一個人情。人情這東西,大小不論,在生意人這裡都比較看重。因此,眼下鄧萬里只是勉強笑笑,情緒並不好。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衆人心中免不了暗自搖頭,這兩人的矛盾,還不知要延續到什麼時候。

小小的插曲自不會影響到大的氣氛,雨幕籠罩下的廳堂裡觥籌交錯。

程子善目光落在許宣身上,那一桌氣氛比較融洽,許宣不知道說了什麼段子,惹得范陽微微拍手,其中有個書生掩嘴輕笑,神情似女子一般,倒是有些奇怪了。其他人也大抵是一片歡愉的神色。他眼神微微頓了頓才移開,其實心中蠻疑惑的。劉世南僱兇殺人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不過也是事後佘文義過來找他的時候才知道,這事情背後居然有佘文義的影子——憑佘文義的人脈,難怪能使動於家兄弟了。

不過,等到佘文義將事情說明白之後,他才知曉於家兄弟殺人不成,反而因此喪命的事情,當時確實愣了很久纔回過神來。佘文義爲這事情找到他,一方面是表示親密。眼下的局面,佘文義即便心中後悔,也已經不可能再回到許家,因此,便之後將程家這棵大樹抱勞。另外的,也未必沒有想將他一起拉住的意思。不過程子善並沒有反對,後來派人和於賁接觸了一次,才知道這中間還有其他人出手。於賁似乎不想談這些,只是含糊的說了聲,要不了多久,此仇必報之類的話。

但這些眼下在他心中已經是有些無關的事情了,對於許宣他心中並沒有好感,相反惡感更多一些,他的死活並不被程子善放在眼中。許宣在許家掌櫃聚會時候的一通亂拳程子善也知道,但除了坐實他的不學無術、無賴耍橫之外,其餘的確實也沒有什麼了。他今天來此,其實有着重要的目的,這時候想起來,心中居然微微有些緊張和忐忑。

許墨風波之後,程家和許家被同時推到風尖浪口上,許家的劣勢正通過近來新墨的推出不斷彌補,而程家先前的一切準備落空之後,反噬的很厲害。外部的生意往來受影響是鐵板釘釘的,但是因爲時間關係,眼下還不明顯。

更爲嚴重的反噬發生在程家內部。程子善的祖父程君房如今已經算是半退隱的狀態,除了鑽研墨道之外,對生意並不很留心。之前對許墨的打壓行動,一直是程家三房——也便是程子善這一房——在做佈置。原本大房、二房並沒有異議。但是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很多人都喜歡做的,事情失敗之後,大房、二房抓住了機會,程家這幾日表面上倒看不出什麼,但是內裡已是硝煙瀰漫得厲害。

想着這些,程子善輕輕出了口氣,還好那個人終於出手了,要不然事情就真的被動了。想到那個人,他眼神微微有了波動。

去年的時候,程家來了位張姓的西席先生,名字卻不清楚。如同程家這般的家族,養一些出謀劃策的類似後世智囊團之類的羣體,並不算困難。這位張先生來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爲人比較低調,輕易也不爲程家事務提建議、說想法,這引起了程家一部分人的不滿,但是家主程君房對他倒是頗爲器重的,平日裡禮遇有加。

後來他不知道什麼原因,出手過幾次,也就在在他的幾次出手中,程家每每都獲得了巨大的利益。一些不滿以及偏激的言論便消止下去,而張西席在程家衆人眼中的也由一無是處、性格乖僻變得莫測高深起來。但無論如何,都是知道他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便是因此,程子善抓住機會想要拜他爲師——在程家第三代中,或是出於自己的意圖、或是背後有長輩慫恿、鼓動,有着這樣想法的並不在少數。但是張先生平日裡只是深入淺出,一直沒有明確的表示過收徒的想法,時日一久,一些人也就退卻了。程子善因爲一直堅持,終於在某一天被張先生見了一面,當然,對方並沒有收徒的意思,只不過偶爾會有一些指點。

說來大概很難有人相信,在徽州墨業鬧出這般巨大風聲的“許墨風波”,居然是西席張先生給程子善做練手的一次手筆。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程子善也已經找到了商戰佈局的節奏,但最後還是敗了。程子善記得自己將這消息告知張先生的時候,對方沉默了很久,最後只是說了句:“對方身後有高人。”隨後張先生給程家的幾路生意做了重新佈局,眼下效果還看不出來,但是程子善知道,他既然出手了,那麼三房解決面臨的壓力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對於許家背後到底有沒有高人的事情,程子善並不知道,但這一次來錢家,卻是西席張先生給他的一次補償。

具體說起來,其實很難以置信。張先生只是隨手交了一些詩稿給他,讓他儘量做些記誦,隨後說錢府宴會時候興許用的到。詩稿是對方平素陶冶性情的作品,張先生詩才很高,給他作品的又是專門挑選過的,所以要更加不凡一些。程子善記得當時看了這些詩稿的時候,滿腦海都是張先生一襲淺灰色長袍,負手而立的樣子。

這些詩稿是極好的,但是同如今眼下的情形卻毫無瓜葛,爲什麼張先生會說詩稿今次有派上大用場?程子善心中疑惑、忐忑着這些的時候,廳堂上首的地方,也在討論着一些事情。

說話最多的當然還是劉守義,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一般人都會很識趣地做起配角來。這樣的場合劉守義自然不會說官場的事情,只是偶爾說說詩詞,或是說些自己治下的一些情況,偶爾互相吹捧。這些話題衆人都能插進去說兩句,所以氣氛比較好。

“元公高風亮節,本官一直是佩服的。當年淮河決堤,水淹三千里,元公獨立捐助百里防堤……”

“劉大人言重了,當年鮑家可是憑一家之力捐了八百里防堤,老朽做這些與之相比,實在不足道哉。”

老者名叫張元,正是劉守義口中的元公了。

劉守義便笑着點點頭:“徽州鮑家,當初那是有聖眷在身的,做這些倒可以理解。元公……你就不必自謙了。”

劉守義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裡的敬佩之情也是由衷的。張元年輕時,家境貧寒,當初隻身闖蕩兩淮,業鹽大半輩子,打拼出了龐大的家業。他爲人仗義疏財,這些年來散財捐資,巖鎮修路造橋的背後都有這位老人的身影。他平素喜歡讀書,對於沒有走上科舉之路,引爲他生平憾事。爲了彌補遺憾,這些年來他不斷出資捐助了很多家境貧寒,又很有前途的貧苦書生。這些人裡的很多不負所望,走上科考之道,做出了成績,如今士林中有他們中的一些,另外有些如今甚至已經開始主政一方了。

這些東西在張元自身這裡即便不是很在意,但在他人眼中都是踏踏實實的籌碼。上首的主桌上,商界宿老德高望重的有不少,但比起張元來還是有不足。不提別的,劉守義初來咋到,對其起碼的重視還是必須的。

話又說了一陣,其間幹了幾次酒杯,劉守義突然說道:“元公先前一句話說的好,發了家也不能忘本,家業再大也不可恃財傲物,更不可爲禍鄉里。所謂魚水情深,該多爲鄉里做些事實才是。生意人,還是純粹一點好。若不是如此,元公哪裡能似如今這般得人敬仰?”

張元笑着點點頭,只當劉守義這話如先前一般的誇讚。錢有舉杯子是手微微顫了顫,微微穩住之後,才勉強牽了牽嘴角,和衆人一同附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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