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聽到那個聲音之後很快反應過來,他本能的想要找東西躲藏,可隨即又意識到那並沒有意義。不論這個聲音來自誰,他都沒有趁着自己昏迷的時候傷害自己。所以法師還是保持着他原先的動作,而至於他那短暫的一瞬猶豫,除了他自己之外並不會有人意識到。
幾秒鐘之後,起司終於從頭疼中擺脫了出來,他睜開眼睛試圖觀察一下週圍的環境,然後他就看見了離自己只有大概兩個拳頭高的帆布頂棚。看起來他醒過來的地方應該是一架貨運馬車的車廂內,不過根據四周只有零散的幾個箱子和鋪在他身下的大量稻草來看,這架馬車現在似乎並不是在運送貨物。而至於發出聲音的那個人,他的面孔因爲背光的關係讓法師看不太清楚,只能從身形大概判斷出來應該是一個消瘦的老人。
起司沒有說話,因爲他還沒有辦法確認眼前的這個老人到底是敵是友,而現在他所身處的環境也讓他感到擔憂。和一無所知的山德他們不同,起司作爲親身參與的一員,他很清楚在自己暈厥前的那個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實上,在黎明前的那個時間點上,起司已經完成了施法,而且按照法師自己的經驗,自己的施法無疑是成功的。他的法術在一瞬間幾乎就破壞了那些扭曲騎士的身體,同時也將墓園中的魔法陣破壞了一部分,可是意外發生了。而導致這個意外的東西,就是那隻神子。
神子這種東西,就和它的生產者一樣完全超越了這個世界可以解釋的範圍,幾乎所有已知的解讀方式都不能詮釋這種存在的特性。而少數可以窺探世界之外的人也大多因爲看到了遠超理解程度的事物而陷入了瘋狂,至於那些沒有瘋的人,他們也無法向其他人傳達世界之外的情景,畢竟那已經超越了世界可以呈現的極限。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理所當然的事情在碰到神子的時候都多少會和人們預想的結果產生偏差,而雖然起司相信,自己所掌握的東西可以將神子泯滅並送出這個世界,現實也證實了他的猜測並沒有錯誤,可是他卻錯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過程所需要的時間。
在起司的魔力將神子驅除出世界之前,那個神子還是及時的反應過來。而顯然這隻通過祭司們付出了不知道多麼巨大的代價才被送進這個世界的傢伙並不想輕易的離開這個豐饒的世界,起司的做法無疑激怒了它。法師可以很清晰的想起那個瞬間發生的事情,巨大的鞭狀觸手纏在自己的腰上,那巨大的力量讓起司有一種自己要被勒成兩半的錯覺。不過好在這只是錯覺而已,神子確實無法抵抗法師的魔法,它在消失前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有泄憤似的將起司高高的捲起來,朝着地上扔了過去,而它投擲起司的方向,正是墓園的所在。
巫妖其實一直在等起司的施法完成,它就像是在玩一個比拼反應速度的遊戲,在起司的法術釋放完成前它爭取的每一秒,都可以爲接下來的傳送的安全帶來更多保障。雖然巫妖這種特殊的存在不容易死亡,但是這也不代表它希望自己會被傳送到類似深淵這樣恐怖的地方。而這樣做的結果是,它確實在起司的法術對傳送魔法產生影響前啓動了傳送,可是這個時候起司也恰巧被神子扔到了墓園傳送的範圍之內。
傳送法術因爲起司的突然進入而產生了偏差,這原本微不足道的差值又導致了傳送的時間同樣微不可查的延後,可就是這延後的時間中,起司之前釋放的能量對傳送魔法產生了不可修補的破壞。至於這破壞帶來了怎樣的影響,那就不是現在的起司可以預見到的了。起司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個傳送法陣最後還是成功的被啓動了。
“別這麼悶悶不樂的,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你居然能毫髮無傷,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了。”老人的聲音又一次傳來,似乎是看到了起司臉上沉思的表情,誤以爲他在回憶暈厥前的事情,而法師的沉默則被他當成了一些奇怪的情況,“話說你小子不會是摔傻了吧?這可麻煩了,你們這些穿灰袍的都是那個傢伙的寶貝,這要是摔傻了一個還正好被我撿到,那個傢伙豈不是要找我算賬?喂,你倒是說話啊,老頭子我可不背這個黑鍋啊!”
老人說着就撲了上來,似乎是要檢查起司的身體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被摔傻了。起司趕緊擡手擋住了老人的飛撲,而對方話中提到的東西也不允許他再保持沉默。
“你……不,您認識我的老師?”起司問道。
聽到起司還能說話,而且條例還很清楚,那個老人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他坐了回去,說道。
“呼,嚇死老頭子我了,這不是還沒傻嗎。所以啊,就說那個傢伙的徒弟都跟他一樣是怪胎。”
到這個時候起司才勉強看清了老人的面貌,只見這個老人臉上有着濃密的白色鬍鬚,這些鬍子將他的半張臉都掩埋在一片銀白色的雜草中,鬍子的下襬一直伸到腰間,這樣的長鬍子在人類當中十分的少見,尤其是老人的鬍子還不像是矮人那樣隨意的束成辮子,而是自然的散開,可是這樣長的鬍子卻絲毫不見凌亂,看來這個人一定每天花很大的精力在自己的鬍子上。
而穿過這鬍鬚,能看到的是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那不是一雙屬於施法者的眼睛,可卻同樣飽含着睿智和滄桑。除此之外,老人身上的衣服並不華麗,甚至只能稱得上是合身的,一身簡單的暗藍色長袍,穿在他的身上只能說不會被人當成是乞丐。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您認識我的袍子,而且聽起來您還認識我的老師?”起司繼續追問道。他是真的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會是自己老師的舊相識。可是任憑他仔細的回憶那些和自己老師有交集並且不會直接幹掉自己的人的名單,卻找不到一個人有可能符合眼前老人的形象。
“吼吼,小子,我可不僅僅只是認識你的老師那麼簡單。我們可是曾經一起結伴在大陸上游歷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的。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確認起司的精神確實沒有問題,那個老人終於放鬆下來,他隨手從一旁的木桶上拿起一支木質的菸斗,手指輕輕的在菸斗的外壁上一劃,然後趕緊放到菸斗中,一股淡青色的燃燒菸草特有的煙霧就從菸斗裡冒了出來。至於他是怎麼把這支菸鬥放進嘴裡的,起司只看見他似乎隨便的把菸斗插進了鬍子裡的某一個地方。
“至於我的名字,我估計你的老師從來沒有提起過,畢竟我這種小人物在他的生命裡估計也就是一閃而過罷了。不過你可以叫我,羅蘭。”老人靠在木桶上吐出一個完美的菸圈,對起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