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襲過,吹來陣陣花香。
茶氣氤氳間,襯得那張容顏也朦朧起來。
“三皇子,小仙敬您一杯。”對面的仙子巧笑倩兮。
他從她手裡接過茶杯,修長的手指不經意間劃過對方的手心。
“三皇子。”她收回手,面上染上紅暈。
“三皇子認爲小仙衝的茶如何?”她臉上滿滿的“求表揚”的神色。
“不錯。”他淺酌了一口,嘴上讚揚着,心裡卻道,她怎的還沒來?
莫不是被什麼事拌着了罷?
“三皇子若是喜歡,小仙以後……”
“阿堯,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不遠處突然揚起一個清脆的嗓音。
來了。他這才放心,正要望去時,就見一白影衝到他懷裡。
“阿堯,這位美人是誰?怎的不介紹給我?”白影看了看身側,於他身旁坐下。
美人臉色白了白,不可置信道:“三皇子,他是誰?”
“你怎麼穿成這樣?”見她一身白衣,手執一柄摺扇,墨發挽了髮髻,儼然一副男子的模樣。
“當然是爲了你啊。”不是你要我幫忙的嗎?我現在就在幫你啊。梨綰用眼神示意。
“那也不用這般……”頭髮還滴着水,想是匆匆趕來的。
以她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皇子,他與你是什麼關係?”美人換上一副溫柔的模樣。
“你看到的那樣。”
美人的臉色登時綠了。
“美人啊,就是你心裡想的。”她故作隨意道,又拂了拂額前的髮絲。
“滴答。”水落到茶杯裡。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梨綰將茶倒掉,“我重新衝杯給你罷。”
這下美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隨後他看到,傳言溫柔待人的仙子,瞪了瞪梨綰後,便轉身離去。
從背影還能看出她的怒氣。
“她回去怕是要在父皇那告我一狀。”他悠悠地道。
“墨堯,可是你要我來幫你的。”梨綰沒好氣地說,解下發簪,“我連頭髮都來不及擰乾,就趕來這。”
“可你的主意未免太……”想必過不來多久,九重天就會傳出他斷,袖的言語來。
“這很好啊,至少你父皇不會再找些女仙煩你了。”
“是啊,只會找些男仙來。”
她驚呼:“不會吧,天帝還不至於像凡界那般開,放。”
“或許。”他奇道:“話說你這頭髮,是怎麼弄的?”
“還不是因爲你,婢女來催時,我剛好站在池塘邊,被她的聲音一嚇,腳步一滑就掉到水裡了。”
他啞然失笑。
“笑什麼,我這麼自毀形象的幫你,你還沒感謝我呢。”
“那你怎麼還不用法術擰乾?”
“這不是來不及嘛。”她心虛地別開眼。
“你是不會罷。”
“……”她憤憤地拿了杯茶,一口飲下。
“還是我幫你罷。”他擡手,幫她擰乾溼發。
“你這茶裡有酒啊。”已然變做狐狸模樣的梨綰,無奈道。
“你要是勤奮些,術法也能精進些了。”
“他也這麼說過。”他聽見對方的喃喃。
“阿梨,如今他恢復記憶了,你還歡喜他麼?”他聽見自己的語氣有些急切。
那是他第一次這般着急地想得知答案。
“我不知道。”白狐聳拉下尾巴,耳朵也跟着垂下。
“阿梨,”要是我呢?
面對對方的眼眸,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在作甚?那可是皇兄歡喜之人。
皇兄與她還有三世情緣,他頂多算她的友人罷。
“幸好我還有你這個朋友。”也不知想到什麼,她的語氣變得低落起來。
他約莫是動心了。
可他能給梨綰什麼?他在心裡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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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不應該出生的。
他的孃親趁着天帝酒醉,又靠着那張與默牖相似的臉,與天帝有了露,水情,緣。
凡人生出的孽,種,天后又怎能忍受?
於是直至孃親去世,他才能見到父皇一面。
許是第一次見他,又或許是因爲那張臉,天帝的神色竟然有些恍惚。
他感覺有些惡,心,天帝看着他想起了誰,他不是不是知曉。
只是真正發生了,他又有些憤恨。
不過這樣很好,默牖是他的弱點。
天帝對默牖並不是歡喜,更多的是愧疚,是不習慣。
這一點,他的皇兄倒與他很是相像。
又或許是冥冥中註定的,他與梨綰,會相遇。
蠻荒煉獄。
他在深淵待了百年之久,第一次見到一隻狐狸不管不顧地闖進。
幻成人形應當是長得不錯的。他打量了她,暗道。
她說她想去九重天找一個人。
找的是誰,他從她闖進開始便已得知。
她的身上,有默牖的氣息。
或許又是因爲這樣,她的魂魄也正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煉成跟默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必須默牖消失。
默牖活不長,他知道。
他是親眼看着默牖被父皇打傷的,而他,只不過是幫了父皇,讓她消失得更快罷了。
他不覺得自己殘忍,他只是在默牖原有的命運上,推波助瀾了一把。
小狐狸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就這麼回去了。
他在背後看着她,心裡生出莫名的情緒來。
但他很快地,就令這絲感覺被其他的所替代。
因爲——禁,術成功了。
意味着默牖消失了。
“從此以後,你的名字就喚作荊錦。”
“是。”
天帝,他要親手將對方從高位上拉下來,讓他嚐嚐那些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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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遇見梨綰。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名字喚作晏池。
他一直都不明白,爲何自己屢屢爲她破例。
他教會對方化作人形。
她說她叫梨綰。
阿梨。他這般念着,很久不曾生出的情緒又在蠢蠢欲動。
他以晏池的身份留在她的身邊。
冷眼看着她遇見皇兄。
對皇兄一見傾心。
學做梨花糕。當然,他又以深淵的模樣去見了她一面。
看着她驚愕的神色,他覺着很有趣。
他在兩種身份中樂此不疲。
她於與皇兄的相處中對他越陷越深。
這樣很好。他越發滿意,因爲他們的相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掌握天下人的命運,唯獨查不到皇兄的。
只能從梨綰的身上下手。
三世姻緣。
他又在本就註定了的命運中,添上一筆——讓他們更早的相遇。
一切都是爲了將高高在上的天帝拉下帝位。
他要讓天帝看着,他最得意的二皇子,是如何與一女子糾,纏。
皇兄清心寡,欲,對任何事情都不大在意,可他在梨綰面前卻有了神色變化。
梨綰來深淵奪藥草,他在外安排了邪魔阻擋。
他想不通爲何要阻止她,讓她進來,她與皇兄的關係不是更密切麼?
當他想完,自己卻已經做了。
他在暗處看着她被折磨,那種莫名的感覺越來越濃。
他想上前,幫她除去邪魔。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他便被自己嚇了一跳。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捨不得她。
以他的術法,梨綰是不可能發覺的。
可他終是選擇離開。
後來他才知曉,他那時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心意。
她還是奪到了藥草,卻也因此,清皖逃出了深淵。
將魔性渡到對方體內,清皖才能出去,才能修煉成仙。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梨綰昏倒到地上。
“阿歿,我拿到了。”她的聲音並不大,可他卻聽得清楚。
都這樣了,想的還是皇兄,看來她對皇兄的感情還真是深厚。
他無法取出她體內的魔性,只能幫她將的魔性壓抑住。
封印,也一併將她的記憶封住。
她會忘了在深淵發生的事。
“阿歿。”手上觸到一陣冰涼,他擡眸,原來是她哭了。
他揩去她的眼淚,聽了她念了許多次皇兄的名字。
他第一次覺得有些後悔了。
後悔,讓皇兄與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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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晏池的身份,陪了她百年。
皇兄生辰宴將至,他也收到了宴帖。
“阿堯,你帶我去好不好?”梨綰希冀地看着他。
她是因皇兄纔想去的。
她的封印漸漸有些鬆動,記憶也回來了些。
他們註定的三世情緣,又要開始了。
“好。”這是他一直希望的,如今發生了,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告訴梨綰,妖王有事尋他,讓她先去宴會。
他故意沒將宴帖拿給她,又或許,他心裡是存着這個想法的。
他不想讓他們相遇。
饒是他掌握天下人命運,也無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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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皇兄竟然也忘記了。
皇兄忘了,忘了曾經遇見梨綰,忘了與她發生過的事。
他說不出是喜多還是悲多。
皇兄忘記,梨綰便要想法子讓他記起。
以他對梨綰的瞭解,她定要想些與衆不同的來。
皇兄再一次對她例外。
他雖然不知曉皇兄是否記起,可他們終究是要在一起的。
他早就知曉了,不是麼?
而且,這不就是他想要看到的麼?
當他真正覺得後悔時,爲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