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通不負所望,一個小時以後,帶着一個穿着黑色夾襖的三十多歲的男子回來了,見到雷子明之後,舉手敬禮說道:“報告連長,這一位是胡長髮,是當地人,熟悉高橋鎮那邊的情況。”
雷子明看了看那個名字叫做胡長髮的男子,寬額頭,瘦削的臉龐,鬍子拉碴的,攏着雙手,嘴脣厚厚的,從面相上看這個人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眼睛不大不時閃出寒光,只有這雙眼睛長得跟普通的人不同,有一種嗜血的樣子。
雷子明看了看,說道:“你好,胡大哥,我們想襲擊高橋鎮的據點,兄弟們弄點給養,你熟悉那裡的情況嗎?”
胡長髮說道:“長官,我就是這山上的獵戶,要說山裡的小路什麼的,倒是挺熟悉的,要說到高橋的鬼子兵營,那就不太曉得了,那邊的鬼子來了有快一年了,我一直沒有去過,聽說他們殺人呢。”
雷子明說道:“嗯,原來是這樣啊,那就請你給我們帶路吧。”
“好咧。”說完話,胡長髮的眼睛有點發直。
張通靈活,說道:“連長,你答應給錢的啊。”
“啊。”雷子明從沉思中醒悟過來,說道:“是這樣的,胡大哥,等你帶着我們到地方了,在把錢給你吧。”
不是雷子明想賴賬,實在是他的身上沒錢了,陳長林帶來的不是軍餉,而是糧食和彈藥,沒有鈔票啊。
胡長髮倒是不知道這些當兵的這麼窘迫,很爽快地說道:“成,我就把你們帶去,再帶回來,就是不給錢,也是應該的,你們是抗日的隊伍嘛,也是爲了我們老百姓好。”
雷子明讚賞地說道:“胡大哥的覺悟就是高,看來,你們這裡的人跟敵佔區那邊的人不太一樣。”
“我這個人膽子大,敢說,有些話,人都不敢說。”胡長髮很憨厚地說道。
雷子明對張通說道:“集合一排二排,讓三排的人在家裡守着,不許出事,如果出了任何事,老子就斃了他。”
“是。”
張通過去傳令了,不一會兒就把兩個排的人集合完畢,這兩個排的人都是當初一連的老兵,有三十多個卻是俘虜過來的僞軍,經過訓練之後,身上帶着一連的精神氣兒了,比起獨立團山上的戰士來,多了幾分血性。
雷子明看着他們,說道:“我們的糧食吃完了,指着上級撥來的糧食,遠遠不夠我們的需要,因此,今天晚上我們的目標是東面三十里的高橋鎮鬼子據點,打好了,有飯吃,打不好,餓肚子,沒得商量,我們抗日就是爲了打鬼子的,只要有機會,就不能當孬種,一個人帶上一個饅頭,子彈不少於50發,兩顆手榴彈,每個班至少一挺輕機槍,以班爲單位,服從長官的命令,不聽指揮者,就地正法,呈戰鬥隊形,檢查槍械,十分鐘之後出發。”
“是。”接着是拉槍栓,補充子彈的聲音,那個時候,戰士的身上都帶着武裝帶的,不是皮製的武裝帶,而是兩塊布縫合的,上面帶着手掌寬的一條一條的格子,每個人只有兩個彈夾十發子彈,要配備50發子彈,只能把其餘四十發子彈裝在武裝帶裡面,子彈也是很沉的,五十發子彈足足有四五斤重,加上手榴彈和步槍,負重在二十斤左右。
胡長髮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稍後就是雷子明,一排走在前面,一行人排成一列,順着駐營地的小學校後面上了山,從山間的小路出發,一路小跑。
三十里山路只用了兩個小時就跑到了,這一路上也算是急行軍了。
到了高橋鎮已經是傍晚時分,雷子明指揮隊伍在距離據點還有一里地的地方停了下來,讓戰士們吃飯休息。
他躺在一棵樹的後面用望遠鏡觀察這個據點。
他們處在一個小山坡的半截腰位置,山下有一條小河,寬度在十米左右,現在是冬季,河水很少,河灘足足有三十米長短,過了這條小河三百米的地方就是一條公路(不是柏油路,就是那種黃土路,當時也是比較好一點的公路了),高橋鎮就在這條公路向東一里地遠的地方,沒有城牆,這是一個只有近二百戶人家的小鎮,鎮子外面有一條人工挖掘的壕溝,繞着鎮子圍成一圈,過了壕溝十幾米遠的地方就是鐵絲網,一南一北兩個炮樓正好坐落在鐵絲網的兩個角上,炮樓上面飄揚着太陽旗,從這裡隱隱約約能看到一排排的營房,不時有鬼子在營房裡進進出出,在通往鎮子的路口有一個哨卡,幾個鬼子僞軍正在檢查過往的行人,暫時看不出來鎮子裡有多少敵人,這一點是雷子明最痛苦的,這就是敵情不明,一旦鬼子的人數很多,這一次真的有危險,由於這是自己擅自行動的,上級部門並不知道這次軍事行動,勝了,怎麼都好說,敗了,自己是要承擔軍事責任的。
雷子明想了一下,把警衛員張通和三班長找了來,說道:“你和三班的人,去鎮子的那一頭,估計那邊也是兩個炮樓,你們把人散開,間距三十米左右,一個小時之後,對着炮樓開槍,如果鬼子追出來,你們邊打邊撤,繞着彎回來,在這裡集合,如果鬼子追的緊,就跑回去吧,如果鬼子縮在據點裡,你們就在那兒吸引鬼子的火力,等我們這邊的戰鬥打響了,你們就撤回來,如果,我們這邊在兩個小時之後,還沒打響,你們也撤回去,不要在這兒逗留,快點回到安康的營地去,你們明白了嗎?”
“明白了。”
“把我的命令傳達給每一個戰士,負了重傷的戰士就地斃了吧,反正也活不了,輕傷的帶回去,死了的,還是別管了,活着的人最重要了。”雷子明的聲音低沉地說道。
“是。”
張通他們走了以後,雷子明對剩下的兩個排長說道:“一排從河岸這邊插過去,以潛伏姿態到達炮樓的北面,天黑以後,剪開鐵絲網,爭取靠近炮樓,不要提前暴露了,二排,跟着我從正面的大路接近據點,一切以我的號令爲主,我們不打槍,你們先不要開槍,在遠距離開槍吃虧的只能是我們,明白了嗎?”
“知道了。”
“胡大哥,你等在這裡,我們的戰鬥結束了,一起回去啊,小柳和鐵蛋,你們兩個跟着我,我們先潛伏進去。”
“是。”兩個排長下去佈置任務去了。
雷子明離開這裡,在距離哨卡兩裡地的地方過了那條河,蹲在大路邊看了看那條公路的兩邊,由於臨近傍晚路上的行人不多,時間不長,過來一個扛着鐵鍬的農民,雷子明對鐵蛋說道:“你去把他抓過來,千萬不能讓他喊叫。”
“嗯。”鐵蛋悶聲悶氣地答應了一聲。
從樹後忽然跳出來,說道:“老鄉,你跟我來。”
“啊?”那個農民的手一哆嗦,肩膀上的鐵鍬掉落在地。
鐵蛋厲聲喝道:“我們是抗日隊伍,你別慌,跟我來。”
那個農民聽說是抗日的隊伍,膽子壯了壯,跟着鐵蛋戰戰兢兢來到林子裡,雷子明走出來,對鐵蛋和小柳說道:“你們繼續在路邊看着,只要是有人就帶過來。”
“好哩。”兩個人走了。
雷子明對那個蹲在地上抱着頭的農民問道:“你是高橋鎮的人?”
“嗯,長官,我是好人啊,千萬不要殺我啊,我沒做壞事。”
雷子明安慰道:“沒事,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幾個問題,沒想着殺你。”
“長官要問什麼問題?”農民的情緒穩定了一些。
“鎮子裡,有多少個鬼子?多少個僞軍?”
“長官,這個我可不知道啊,總的來說,有幾百個吧?”
“幾百個?”雷子明愣住了,一個小小的不到二百戶的人家,難道敵人比當地的老百姓還多?他接着問道:“你能確定嗎?”
“差不多吧,我沒數過啊,他們天天呆在營房裡面,無法數啊。”這個問題讓農民很爲難,聲音裡帶着哭腔。
雷子明也知道,當地的農民缺乏軍事常識,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如果是他就會注意敵人的兵力部署和攜帶的重武器,火力配置這些問題,這就是非軍事人員和軍事人員之間的差別。
不一會兒,外面有了聲音,亂糟糟的,看樣子人數不少的樣子,鐵蛋和小柳又帶着三個人走了過來,來的人裡面有一個穿着比較整齊的綢緞衣服,另外兩個竟然是帶着長槍的人,穿着農民的服裝,雷子明愣住了,難道這裡的人竟然可以隨意帶着槍出門嗎?
他對那個穿着綢緞衣服的人說道:“停下來,都停下來,跟我到裡面說話,鐵蛋,你在這裡看着,不許再出去了。”
“是。”鐵蛋答應了一聲。
雷子明帶着幾個面無人色的人來到林子的裡面,喝道:“都蹲下來,都給我老實一點啊,我說什麼,你們回答什麼,說錯了話,老子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