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蒙衍不以爲然道,“如果向皇叔請示,即便有飛鴿傳書,來回也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我們耽擱不起。”
史彌遠也諂笑道:“殿下身爲西征大軍的最高指揮官,原本就有臨陣決斷之權。”
蒙衍點點頭,心裡卻又想起另一件事來,那就是孟虎的西部軍團是絕不能再當前鋒軍團了,否則便宜事儘讓這個鄉巴佬和他的西部軍團搶了,如果最後真的讓這個鄉巴佬長驅直入打到西京城下,那他不是頭功也是頭功了,這是蒙衍絕對不能容忍的。
想到這裡,蒙衍就把樸散之打發出去巡營去了。
接下來蒙衍是要和史彌遠商量怎麼對付孟虎和西部軍團的“大計”,樸散之是不能參與的,否則以他的脾氣必然會極力反對。
史彌遠自然知道蒙衍的心思,所以樸散之前腳剛走,這傢伙就諂笑着說道:“殿下,從眼下的情形來看,西部軍團已經不再適合充當前鋒軍團了,否則,便宜事儘讓孟虎那鄉巴佬還有西部軍團搶光了。”
蒙衍連連點頭道:“小王也是這個意思,不知道先生有沒有應對的辦法?”
史彌遠低聲說道:“說起來西部軍團是通過軍團大比武才成爲前鋒軍團的,如果不問緣由就改變決定,撤銷西部軍團的前鋒頭銜,怕是有些不妥,搞不好會引起西部軍團十萬將士的強烈不滿,這樣一來問題就嚴重了。”
蒙衍深以爲然道:“這也正是小王所擔心的。”
史彌遠道:“殿下,卑職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哦?”蒙衍聞言大喜道,“先生果然是小王的頭號智囊,快說,有什麼好辦法?”
史彌遠並未立即回答蒙衍,而是兩步走到案前,先攤開地圖然後指着明月帝國呈下弦月形狀的疆域說道:“殿下你來看,這是明月帝國的疆域,中部緊鄰帝國是青州,再往西是中州,再向西那便是大海了。”
蒙衍不假思索地點頭道:“這個小王知道,這地圖小王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
史彌遠指了指南北兩端,接着說道:“中州以北是雲州和幷州,再往北是定州,還有朔州,中州以南是涿州、應州還有幽州,帝國這次西征事出突然,明月帝國缺乏準備,各州的軍隊要想集結得有一段不短的時間。”
蒙衍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皺眉說道:“這個小王也知道,先生就直說怎麼辦吧。”
史彌遠面露苦笑,說道:“卑職的意思是分出兩個軍團爲南北兩翼,切斷明月帝國南北七州的軍隊向中州集結靠攏,這樣一來,殿下的主力大軍就只需要面對司徒睿的二十多萬殘兵敗將,收拾完了司徒睿,最後就只剩下西京城內的秋雨棠了!”
蒙衍略微沉吟後說道:“如果分出兩個軍團爲南北兩翼,那小王的中路就只剩下三個軍團了,相比司徒睿的二十幾萬殘兵敗將固然是佔盡優勢,可要是秋雨棠那個小寡婦率領明月禁衛、近衛兩大軍團主動出擊,那小王的中路就反而處於兵力劣勢了。”
史彌遠自信滿滿地說道:“殿下完全不必爲此擔心,司徒睿的二十多萬大軍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而秋雨棠手下的禁衛、近衛兩大軍團在八王之亂中損失慘重,能打仗的老兵已經所剩無幾,其餘的都是些從未上過戰場的新兵,根本就不堪一擊。”
史彌遠說的雖然不是事實,卻也和事實相去不遠了,如果明月帝國南北兩個方向的七個地方軍團不能及時趕到中州,單憑司徒睿的二十多萬殘兵敗將和秋雨棠的兩個新兵軍團還真不一定拼得過蒙衍三個軍團的中路大軍。
不過蒙衍也不是傻瓜,他還是聽出了問題,皺眉問道:“可是先生有沒有想過,萬一南北兩翼的兩個軍團無法擋住明月援軍呢?一旦兩翼的兩個軍團潰敗,來自南北兩個方向的明月援軍就有可能迂迴小王身後,這樣一來,小王的中路大軍就要被合圍了!”
“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根本就不會發生!”
史彌遠道,“司徒睿手下的二十幾萬大軍並不全是青州軍團,其中至少有十個師團是從別的地方軍團中抽調而來的,也就是說,明月帝國剩下七個地方軍團,其實際兵力也就四個半軍團,這其中幽州、朔州兩大軍團距離中州不遠萬里,等他們趕到時黃花菜都已經涼了!”
蒙衍擊節道:“也就是說,南北兩翼只需面對兩個半軍團的明月援軍?”
史彌遠點頭道:“南翼其實只有涿州一個軍團,不過北翼有幷州、雲州至少五個步兵師團,還有定州兩個騎兵師團,總兵力將近兩個軍團吧。”
蒙衍皺眉問道:“明月帝國各大地方軍團的兵力現狀,先生怎麼如此清楚?”
史彌遠微笑道:“殿下還記得卑職跟你說過的話嗎?戰場上一定要洞察細微,絕不可輕易放過任何無關緊要的細節,許多時候,細節決定成敗,譬如明月帝國各大地方軍團的兵力現狀,卑職就是通過戰場上的觀察才判斷出來的。”
蒙衍將信將疑道:“是嗎?”
史彌遠點頭說道:“殿下還記得女兒河會戰嗎?在女兒河戰場,卑職就是通過明月帝國軍鎧甲、兵器以及戰旗制式的細微差別判斷出司徒睿手下軍隊的兵力構成,再由此判斷出幷州、雲州和定州最多還剩下七個師團。”
“原來是這樣。”
蒙衍心中疑慮盡去,獰聲說道,“那就以重山的北方軍團爲南翼,孟虎的西部軍團爲北翼,先生以爲如何?”
史彌遠微微一笑,說道:“孟虎指揮官統兵有方且驍勇善戰,西部軍團更是一支能打能拼的虎狼之師,這樣的一支精銳之師,自然應該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讓他們發揮更大的作用,卑職完全贊成殿下的意見。”
“好。”蒙衍欣然道,“就這麼辦。”
史彌遠又提醒道:“殿下,現在最要緊的是快馬傳訊孟虎,就說明月帝國軍不戰而退十分可疑,命令西部軍團就地休整,等候殿下和重山總督的大軍趕到之後再做定論。”
虎嘯關,地處中州東陲,與青州相鄰。
從青州通往帝都西京的大型官道就從虎嘯關穿關而過,如果光輝帝國軍想從青州攻入中州,那就只有三條路可走。
最近的路就是從虎嘯關強行叩關,最遠的路是往北繞過極天山,先後經過幷州、雲州再南下中州,這樣下來至少要走五千多裡,就算不打仗只是行軍,最快也要兩個多月,另外還有第三條路,就是先往南走三百多裡到通天河,再從水路繞過虎嘯關。
虎嘯關前的官道上,一輛外罩白紗的馬車正緩緩馳來。
北風獵獵,不時蕩起車廂的前簾,隱約可見車裡有位清麗女子,女子身披素衣,據案而坐,案上擺着一張月牙琴,纖手輕舒間,陣陣悽婉的清音從車廂裡傳出,隨風送向遠處,一羣從青州逃難而來的難民正好從馬車附近走過,聽到這陣悽婉的琴聲,便不時回頭遙望故鄉的方向,潸然淚下。
那輛馬車前後各跟着兩騎鐵塔似的大漢,四名大漢同樣身披玄黑重鎧,胯下同樣騎着通體漆黑的坐騎,既便是長相也是差不太多,看樣子應該是四兄弟,其實這四人便是明月帝國聲名赫赫的月王四傑:五魁山、五魁嶺、五魁河、五魁峰!
司徒睿早已候在虎嘯關前,遠遠看見罩了白紗的馬車,略顯渾濁的眸子裡便立刻浮起了無可名狀的哀傷,看見馬車外隨風飄蕩的白紗,司徒睿就知道秋雨棠這是在守孝,於是便不可遏止地想起了司徒昊,可惜呀,司徒氏的希望就這樣戰死在了敵國的國土上。
車到司徒睿面馬前時,便緩緩停下了。
司徒睿翻身下馬,向着馬車抱拳作揖道:“老臣見過月王殿下。”
車廂中傳出的悽婉琴聲嘎然而止,一隻素手忽然從車廂裡探出,輕輕掀開了前簾,三道窈窕的俏影便出現在了從人的視野裡,居中據案而坐的赫然便是有着“帝國明月”美譽的秋雨棠,另外就是她的兩名貼身侍女秋含韻、秋憶柔。
秋雨棠一身素衣,花容清減,眉宇間隱含悽苦之色,顯然還無法從喪夫之慟中解脫出來。
司徒睿見了不禁老淚縱橫,唏噓不已,心裡卻越發覺得愧對秋雨棠,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執意要起兵東征,帝國又怎麼會有今日的劫難?殿下又怎麼會痛失夫婿?
秋雨棠顯然從司徒睿痛苦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輕聲勸道:“世事無常,吉凶難料,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該失去的註定還是要失去,老將軍不必因此自責,倒是七百多萬青州百姓,老將軍是怎麼安排的?”
司徒睿肅然道:“老臣已經派出絕大部份軍隊,正護送百姓撤離家園。”
“嗯。”秋雨棠輕輕點頭,語含憐惜道,“軍隊沒了可以再募,家園毀了可以重建,唯獨百姓沒了卻是沒永遠沒有辦法找回來的,百姓可是帝國的根本啊,老將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青州百姓,使他們免受刀兵之災。”